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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长城少年【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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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嗖!”箭如闪电般破空而出,一名奔跑着的大男孩一声惨呼栽倒在地上,挣了几下,寂然不动。

一阵欢呼声从高高的城墙上传下来,传入隐伏在草丛中的两名少年耳里:“大王神箭,威力无比!”“恐怕上古的后翌亦不过如此!”“什么后翌,我看后翌若活在今天,也得排在第二。”“对对,咱们的大王神箭,天上地下,古往今来第一神箭,谁能跟大王相比?”……

忽然有人拍了两下巴掌,人声顿静,一个浑厚的声音道:“好了,少给我拍马屁了。我的箭术,我还能不清楚?今天一共抓了八个人来,我用了三十二根箭才把他们干掉,比上个月还多用了一根。看来我还得多加练习,以免辜负先王对我的殷切期望。众位大夫、将军可要好好替先王监督我啊。否则,我大楚何日才能北上中原、一统天下?”“是!”一群男人齐声吼道。

随即一个娇脆的声音道:“哎哟我的大王,你说的再对也没有了。不过,现在午时已至,是不是该吃饭了?你若饿坏了肚子,怎么一统天下?”先前那浑厚声音道:“对。我的肚子也着实有点饿了,我看这里天高云淡,凉风习习,五百里长城,没有比这里更好风景的地方了。众位大夫、将军,我看就在这里开宴吧,不用回城里了。”“是!”有人应着。随即城墙上传下阵阵悠扬乐声,和着笑闹声,乱成一片。

草丛中的两名少年相对看了一眼,缓缓抬起头来向上望去,只见到高高的城垛上一块块巨大条石巍然耸立,人影是半个也见不着。左边头上扎着条黄麻巾的少年往前爬了半步,低声凑在右边少年耳旁道:“黑来哥,怎么办?这狗王不回城里吃饭,咱们是等着呢还是……”右边那扎着黑麻巾的少年皱着眉头,轻轻撑起半个身子,头都已快伸出茅草外,依然只能见到那些巨大的青条石墙,墙上斜扎出一杆鲜红飘带青铜矛,半条人影也见不到。

黑麻巾少年摇了摇头,躺了下来,忽然道:“上长城!”

黄麻巾少年吃了一惊,道:“什么?”

黑麻巾少年嘘了一声,低声道:“丈三,我刚才就想过了,在这里我们固然没法杀这狗王,就算他从这长城上走下来,我们同样机会很小。你想想,他从前面那石级上走下来,一直到登上马车,不过十丈距离。不算那些跟班大臣,光数百士兵就能把这十丈距离地方堵个严严实实,我们再多利箭,也伤不着狗王一根寒毛。所以,我想来想去,只有设法混上这长城上去,靠得近他,就算不用弓箭,也好瞅个机会一刀宰了他,替你四叔和村里众位乡亲们报仇。”

丈三闪了一下眼,忽然轻声笑道:“我知道了,黑来哥,你莫非想到了什么绝妙主意能混上这长城?”黑来低声道:“说不上什么绝妙主意。我是想,这狗王眼高手低,却野心不小,老想北上中原与晋、齐、郑、卫等大国争霸,近年来更是招兵买马,扩展军力,今年初春又贴出‘招将榜’,说什么不拘地域国籍,广招将才。我就从这上面打主意……”凑到丈三耳旁一阵低语。

丈三渐渐展开眉头,道:“好,就这么着。不过我们要先想好退路……”

黑来瞪眼道:“不是我们,是我!你不能去。你和你四叔长得太像了,上次抓你四叔来作人靶的那狗将军也在上面,他一定能认出你。你要上去,咱们的事就全砸了,所以你不能去,我一个人去。我一得手,就往这城墙外一跳,喏,看见了没有?那边有个草垛子,我就跳到那上面,再高的城墙也摔不坏我。我一跳,你就放箭,把敢于露头出来的箭手通通干掉!”

丈三急道:“我怎么能让你一个人去冒险?咱们一向是秤不离砣,砣不离秤……”

黑来低声喝道:“少给我绕口!我不能让他们有一点疑心。咱们哥俩,谁又是怕死的孨种?但只要他们有了一点疑心,咱们就万难成功,咱们的命白搭不打紧,但村里众位乡亲们的仇还能靠谁来报?你脑子少犯浑,听我的话,嗯?”

丈三泪水涌出,忙用手背擦了擦,咬着嘴唇,点了点头,不再说话。黑来方欲爬起,忽又俯下身低声道:“若我不幸,你马上走,带我爹娘一块逃走,等过了风声再回来。”

丈三泪水唰地又流下来,忙侧过脸,使劲点着头。

长城上烽火台前一片小广场舞宴方开,背倚着烽火台摆开一排宴席,楚王熊恽坐在正中,细细地挑剥一只大龙虾的焦黄硬壳。他喜欢吃龙虾,也喜欢亲自动手剥龙虾的壳,他的妻妾们都知道他的癖好,当然也不敢擅自代劳。

这时熊恽刚剥好一只大龙虾,忽见令尹陈湘走了过来,低声耳语了一阵。熊恽笑了一笑,回了一句。坐在他右手边的楚王妃没听清楚,不满地道:“我说令尹大人,你们说的什么军国大事啊,还怕我听见吗?莫不成你给咱大王找到了一位美貌天仙……”

熊恽哈哈一笑,就她颊边亲了一口道:“有你这位美貌天仙在,还能有谁能打动本王的心?只是令尹所讲的是你们女人不感兴趣的事,所以他不敢打扰你的酒兴。”

王妃挟起一片青笋肉递入嘴里,道:“我不信!这会儿还能有什么大事?是齐国起兵打我们了,还是我们要起兵打齐国了?”熊恽微笑道:“那倒没有那么这么严重,不过也跟这事有关。”说罢把龙虾肉放入嘴里嚼着。王妃不依道:“别卖关子了,你说说嘛,我就爱听!”

熊恽无奈,左手拣起一只龙虾,一边剥着一边道:“刚刚来了一位少年,自称武艺高强,口气不小,说是看到‘招将榜’而来的,一开口就要讨一个伏虎军正职车尉的官位。待我饭后亲自考较一下他,看他是不是吹牛的。”

王妃拍手笑道:“那不正好吗?我正说今天没有什么新花样呢!不如你现在就叫他来表演一番,一来助我们酒兴,二来大王你又顺便考较了他,一举两得,你说好不好?”熊恽笑道:“你不是一向讨厌动刀抡枪吗?今日出门前你还很不情愿呢。不过,既然你现在爱看,陈大夫,你就把他带来吧。”陈湘应声走去。

不一会儿,只见一名皮肤黝黑、背负长弓大刀的少年缓步走来。一名将军止住道:“行了,就在这儿磕见吧。”少年目不斜视,伏身磕头道:“参见大王,大王千寿!”

熊恽扬了一下眉毛,道:“你叫什么名字?哪里人?武艺是跟谁学的?你知不知道伏虎车尉是什么样的官职?”

少年道:“草民戝名会丁,家住宛城南长头村。我师父叫步光。今年夏天师父病逝,我就出山回家来了。我一回家,就听村里乡亲讲了大王的‘招将榜’,心感大王招贤纳才之诚,我学了一身武艺本就是为了报效国家,于是专门听村里老人打听清楚,得知大王为了争霸中原,亲手缔造了这支伏虎军王牌之师,共设十二名车尉、十二名副车尉,全军六千将士,个个身手不凡,我心甚慕之,所以愿求一职于伏虎之师。”

熊恽把一团紫红的虾肉塞入口中,道:“这么说你是自信是强手中的强手了?你会些什么?表演几路给本王看一看。”

这少年自然正是黑来。他深知自己的宛城口音很浓,不敢谎称别处人氏,他所说的长头村确有其地,只是与他的实际老家圆平村一在宛城南、一在宛城北而已。

这时他见无人识破,一颗心缓缓放下,站起身来,眼睛看着熊恽,道:“大王,草民不会表演!”

熊恽一愣,喝道:“你戏弄本王?”

黑来脸不改容,道:“不敢。我习艺十年,所学甚多,但我所学的都是如何杀死对方,要对方的命,不习花拳绣脚的套路,根本不知道是一路还是几路。我只知道,敌人来到我面前,我一刀要了他的命,我不懂得什么招式套路,所以无从给大王表演。”

熊恽愕然不解,眼睛看着旁边的伏虎将军吴田。吴田耸然动容,躬身向熊恽道:“大王,只凭此人这番话,已见不凡。他的意思,是讲实战无招式。他就算有套路招式,也不是用来表演图个好看的,而是为了实战。大王可派人与他对阵,方能显出此人的真本事来。”黑来点了点头。

熊恽怒容顿解,笑道:“原来如此。好,吴将军,你就找一个武艺好一点的和他比划一下。”吴田接令,对身边一名高大威猛的汉子道:“黄刀,你去试一试他。”

黄刀是名副其实的黄刀,刀长五尺有余,刀柄染得焦黄,人的衣服也是褚黄色,却用一条粗大麻绳捆在腰间,显得英气勃勃。黄刀挥刀示礼,然后攻了上去。只见他上三刀,下三刀,步步紧逼,逐渐把黑来逼到了城墙边上。黑来一味躲闪,以轻灵的身法避开对方凌厉的攻势,手中刀却始终斜指地面,并未提起。

吴田脸色一变,喝道:“住手——”话音未落,忽见白光一闪,黑来已一个鹞子翻身,从黄田头顶掠过,稳稳地落在小广场的中心,左手轻轻地拭着刀锋的血迹。背后黄刀已斜斜摔出,刀铛锒坠地,一颗头颅“咕碌咕碌”滚过这宽不足二十丈的小广场。耳边传来一声惊叫,熊恽转头看时,王妃已晕倒在席上。

吴田已飞身跃出,横枪拦住黑来,几名伏虎车尉反应也快,抢出人群,刀戟齐举围上来。熊恽大怒站起喝道:“大胆会丁,为何杀我将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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