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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越下越大。
一把伞根本撑不了四个人,罗枕奇索性把伞让给冷心苗和苏镜空,自己则和苏艺空走在前头。按苏艺空的说法,前面有个破庙,堪堪能避雨。那破庙本是山里人粜籴米粮的中转之所,人来人往免不得要住上一阵,所以时常有人修葺,虽没了庙祝,至今院墙完备,依然没有朽坏,禁得住这等大雨。
在这样的雨天走山路,很有可能遇到洪水走山,便有十分本事,也难逃脱,十分凶险。
好在走不多远,就看见了屹立在高处的破庙。几人加急脚步,鱼贯而入。
冷心苗歇了伞,放在门口,自寻了火石开始生火。庙里正好还有修葺备用的干草堆在台上,取用一些倒也方便。
苏艺空是几人中最惨的,从头到脚被雨水淋个通透,一到庙里就脱下湿透了的衣服,搅作麻花一般的长条,一头递给罗枕奇。两人合力,顿时哗哗拧出水来。
罗枕奇却是几人中淋雨最少的,他自有功夫在身,也为了显自己的本事,打消几人疑虑,所以一直用内力悄悄蒸干落在身上的雨水,所以到庙里身上还只有淡淡水痕,并不曾湿到内里。
“我叫苏艺空,这是舍妹镜空,这位是女侠冷心苗。你我初识,称呼名字便好。”
“罗枕奇。”罗枕奇从怀里取出一粒丹丸服下,接着说道:“我的身份各位都知晓了,今番同行只是所需,怎么称呼也无禁忌。”
说完,直接坐在火堆旁调息。
“这雨不知要下到几时,耽误工夫。”冷心苗替苏镜空打理头发,一块帕子吸饱水侧身拧干,又递给苏镜空,让她帮自己弄干。
苏艺空此时看似闲着,脑子却一直飞转,想着到时候用什么样的方法才能稳住蒙在鼓里的罗枕奇。他当然不可能说自己知道的这些都是妹妹的那双眼睛看出来的,如果就此惹恼了他,只怕不光自己遭殃,妹妹和冷心苗也不能幸免。
“有人来了。”
罗枕奇猛地睁开眼,看向门口。
苏艺空却笑笑,“兴许就是个路过的猎户,没必要这么紧张。”
话音刚落,门口已出现一道人影。
“可巧,找了半晌不见人,原来在这。好好好,你那天道贼帮凶也在,省了我不少事。景武楼的东西你给我,兴许我还能放了你。”
来人正是当天围捕冷心苗的萧况。
冷心苗越众而出,冷笑道:“姓萧的,景武楼许了你多少好处,值得一直追着我不放?”
“景武楼?不不不,拭云宗的如意,束龙山的秘藏,连山铁城的铁券,可都是你偷的。我萧况确实是受人之托,你猜猜是哪一家?”
“我管你,有本事自己来取。”
“好说”,萧况从腰间取下一把飞刀,在眼前晃了一晃,倏而屈指一弹,那飞刀顿时失了踪迹,挟着风雷之声直奔冷心苗而来!
“叮!”一声脆响,罗枕奇骈指夹住飞刀,丢在地上。
“我当是谁,原来是浠水萧家的贯山小刀。我与这几位还有些事要办,暂时你不能动她。”
萧况飞刀被破,心中惊疑。从腰间取下拔柄飞刀夹在指缝,正要一齐抛出。忽然肩头一软,被人拍了一下。仅仅是这看似不经意的一拍,萧况有一瞬间浑身散了架似的泄了气,飞刀噗噜噜掉在地上。
“年轻人火气就是大,且让让,老夫烤个火先。这烂天气,不眷人啊。”
说罢来人大步走进庙中,蹲在火堆旁烤起了火。
萧况此时进也不是退也不是,僵在门口。输人不能输阵,饶是心里惊骇莫名,仍然面上依旧保持着镇定。
“阁下又是谁,还请通大名。日后雇主问起来,我好有个交代。”
那人对苏艺空几人挨个点头,双手凑向热腾腾的火苗,“江湖上讨生活的下九流,哪有什么大名。”
“是你。”冷心苗一眼瞧出,来人正是刚才在长柳店说书的郇先生。
苏艺空偷偷对苏镜空使了个眼神,自己则掩在他身前, 笑着问道:“老先生此来,不知有何教晚生?”
郇先生皱眉道:“别套近乎啊小友,我只是恰好路过,躲个雨罢了。要是说没有能教你的,倒叫人说我藏私,抠搜了,这样不好。”
沉默许久的罗枕奇长吸了一口气,看向郇先生:“你似乎跟我了很久。”
老者没有否认,意味深长地看着他:“跟踪这个说法可不好听, 小友,你怎知我们处处遇见,不能是同路人呢?”
“前辈这是要招揽我的意思?”
“先别急着拒绝,这样只会平白堵死自己的路。三天之后,还是此时此地,我将等你半个时辰。”说罢又扭头看向萧况,笑着继续道:“萧家这小子本事不差,虽说你对付得了,但眼下还有另一场大战等着你,不宜消耗过多。我与你解决掉,就当是见面礼好了。”
萧况闻言心中一凛,正不知这神秘老者要怎么对付自己,忽然眼睛一迷,已付宽大袖子已经罩到面门,整个人短线的风筝一般不自觉倒飞出去。老者紧随其后,并且后发先至,窜到萧况前头,一手拽住衣领,几个起落消失不见。
苏艺空捡起地上的飞刀,拿在手里把玩。那飞刀沉重非常,上面雕刻着一只栩栩如生的剪尾燕。
“这郇先生似乎对你有意思啊,什么来头。”
罗枕奇摇摇头,“和观察你的感觉有些相像,我看到的都不是常人,你是四肢百骸碎裂却生龙活虎。而他么,胸腹不鼓,说话无风,更像是一个死人。看来,这个世界我还很陌生。”
冷心苗见他挑起话头,赶忙接茬:“罗公子,那他在长柳店里说的有几分真假,难不成天地真的要重新联通了?”
罗枕奇看着屋檐流下的水柱,正色道:“冷姑娘莫要轻信妖言,果真如此,那窝在深山断谷的老不死们早就动起来了,我收到的消息是,那群老家伙们至今没有任何动作。他们都不知道,这位郇先生又何从得知。我奉师命查访这则妖言已经很久了,本以为是我抓住了他,没想到被盯上的人反而成了我,真是个笑话。”
“我就是问问,那么凶干嘛。是不是本事好的人都一个样,满身的臭脾气。”
罗枕奇见她发作,只好解释道:“冷姑娘,我这也是为你好。先不说这个了,刚刚你们说的情况我大致分析了一下,可以肯定你们要找的那伙人是天道贼,造成山下百姓受苦,大概是因为他们在炼制人傀,就是你们上山遇见的那个怪物。”
苏艺空眼珠连转,有意无意问道:“只有这些吗?”
罗枕奇不再接话,自顾自看向门外,“骤雨织云幕,高山独弄弦。清风生万籁,不肯与人言。好雨,好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