印尼小说网

第 二十五 章【3 / 3】

孔德选提示您:看后求收藏(印尼小说网https://www.ynxdj.com),接着再看更方便。

关有良怕姜二翠知道,闹出更大的波澜,在她面前佯装不知。他不知道梅亦香和冬狗子见面会发生什么事情,有一点是可以肯定的,决不只是证明他的全部预感。他也看出来了,梅亦香也想证明自己的预感,所以一定要见见冬狗子。既使这次不见,以后也得见,他想压是压不住的。两人见面,会说些什么?反正自己没有对不起梅亦香的地方,应该兑现的诺言全部兑现了。姜二翠除了撒泼,又知道什么?他看着关鹿忙碌的身影,暗自奇怪,梅亦香为什么不带她去呢?

第三天头上,梅亦香回来了。她带回口信说,冬狗子同意放回关维,但必须让关有良去见他。关有良还在等下文,鹿趟子究竟怎么办?梅亦香却再也无话。关有良看看她的表情,除了有些疲惫,和上山前竟没有什么不同。他觉得自己已经嗅到了一场波澜的气息,摧枯拉朽,势不可挡,却在快到眼前的时候,无声无息地消失了,这让关有良大惑不解。比起关维的命运,关有良更关心的是梅亦香和冬狗子见面后的情形。算算时间,梅亦香在山上连半天也没呆上,岂不是打个照面就回来了?整个感觉是关有良派梅亦香到邻家送一件借用的东西,送去了,道过谢,她就回来了。也许,以前自己的种种忧虑都是胸口挂茄子,多心了,冬狗子就是冬狗子。至于红水曲柳大烟袋,那是别人的。红水曲柳到处生长,用它做大烟袋的人很多。不过,冬狗子许多让人难以理解的行为该做何解释?他关心灵茸,却不据为已有;关心灵茸理就应关心鹿疫,他又不闻不问……关有良还想细问问其他情况,见梅亦香一直呆呆地看着窗外,根本无视他的存在,只好带着一肚子疑团讪讪地离去。

去不去见冬狗子?他没拿定主意。冬狗子不要钱不要地,却只要自己去见他,这是为什么?他这样看重自己的面子,想干什么?有求于我吗……

关鹿问的结果也差不多。梅亦香对一连串的提问,唯有一味地摇头。从她的表情上也看不出有什么波动。对于没能找到拯救鹿趟子的办法,关鹿觉得十分失望。没想到,被人们传扬的神乎其神的冬狗子,竟然是一个冷血动物,对鹿疫的流行无动于衷!这样的人,和关鹿崇拜无比的采药高手相去甚远。也好,弄清了这是一个不能指望的人,还是自己的梦自己圆吧!她劝了母亲几句,又去忙自己的事情。

没有人知道,比起关有良和关鹿,梅亦香是抱有最大希望的人,因此也是遭受失望打击最严重的人。冷藏于心底二十多年的思念,经过这次会面,没有丝毫的解冻,反而更加冰冷坚硬。这是一次冰山与礁石的撞击,除了在冰山上留下几道轻微的划痕,在礁石上撒下些许冰屑,连浪花都没激起一点儿。留在礁石上的冰屑,在海风的吹拂下,一会儿就踪迹全无。回来时,坐在颠簸的大车上,梅亦香心如枯槁。山风呼啸,草木悲鸣,梅亦香除了懊悔还是懊悔。她突然感到,如果想自杀,她连跳下山崖的力气都没有。

赖传久接到刘老静派人带来的口信,让他去义和堂大药房,有事情找他。赖传久心想,大概又是谈在南洋合作办药店的事。原来没有这个打算,既然刘老静提出来了,长白山的药材资源又这么丰富,何乐而不为呢?正巧这两天没事可做,去一趟也可以。他本想和琉璃琐说一声,可她跟着草爬子进山里玩去了,赖传久等不及,就学冬狗子的样子,在门前留下草木灰画的线,下山去了。捎信的人牵着两匹马,让赖传久骑上一匹。赖传久头一次骑马,不太习惯,幸好马很听话,又有捎信人照顾着,下山时省了很多力气。

来人没有把他送到义和堂大药房,而是带到海平县最高级的一家饭店——溢香阁的雅间里。挺大一张八仙桌上,已经摆好了酒菜,刘老静正歪在一边的卧榻上吸大烟,看来是等候多时了。见赖传久进来,只欠了欠身子:“来了?抽两口?”

举举手中的烟枪。

赖传久急忙摆摆手拒绝,他没有这个嗜好。

刘老静过足了烟瘾,走过来:“赖先生,请坐。”

赖传久坐下,心中疑窦丛生。看这架式不像是谈合作药店的事情,倒像是有求于我,不会是与刘萍有关吧?

刘老静为赖传久斟酒:“自从治好小女的病,一直没有机会好好答谢赖先生,反给先生添了不少麻烦。今天得空,备些薄酒淡菜,谈不上是感谢,只是请先生一叙。”

这番话更让赖传久陷入五里雾中,摸不着头脑。看看宽大的桌面,他们两人只占了一角。刘老静说:“没有别人,只有我们两个。赖先生,自从认识了你,我就觉得你不是一般人物,将来肯定有大造化。若不是你我年龄相差太大,我都想和你结为兄弟。不过,这也没什么,若是赖先生不嫌弃老朽,我们倒是可以做个忘年交,不知赖先生意下如何?”

赖传久不好意思地说:“言重了言重了,赖某在刘老板面前只是晚辈,怎敢装大?能攀上刘老板这样的关东商界名流,是赖某的荣幸,很多事情还要仰仗刘老板呢。刘老板若有事相求,尽管吩咐,我绝不会推托。”

“哪里哪里!”

刘老静客气着,端起酒杯:“来,先干为敬!”

一口喝下。

赖传久也喝了下去。他以为刘老静要言归正传了,刘老静却皱起眉头问道:“这几天赖先生可见过小女刘萍?”

赖传久微微一愣:“刘萍?她怎么了?”

“唉!还不是因为灵茸,让荒木逼的,也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愁得我茶饭无心啊!”

赖传久脸色严肃起来:“刘老板莫不是让赖某交出灵茸吧?”

刘老静摆摆手:“你误会了。老朽确实喜欢灵茸,但它是宝物,该是谁的就是谁的。那也是缘份,我是不会从别人手里巧夺硬抢的。小女刘萍因为灵茸的事陷得太深,得罪了荒木,我真是担心她呀!”

刘老静愁容满面,摇头叹气。他对刘萍的父爱之深,赖传久确有感触。

“刘小姐离家几天了?”

“到今天是三天整,我派人到处寻找也不见人……要是没到你那里去,就一点辙儿也没有了!”

赖传久心想,没有刘萍的帮助,灵茸是夺不回来的。可以说她为灵茸的回归立了头功。现在荒木迫害她,能坐视不管吗?这是应该想到的,怎么可以用过人家就撒手呢?卸磨杀驴不是赖传久的作为。“刘老板,找回刘萍是我份内的事情,万死不辞。你想咋办,快说吧!”

刘老静摇摇头:“我请你来不是为这件事。萍儿这孩子拗得很,根本不听我的话。她要是因此躲起来,荒木找不到她,说不定还能免去灾祸……先不说这个了,咱们谈正经事。赖先生,老朽不敢动问,先生可曾婚配?”

怎么,这就是刘老静的正经事?自己虽然还未订婚,但从未想过要在关东找个姑娘。“赖某尚未婚配,也不曾订亲。但刘老板一片好意晚辈心领了,只是赖某不想在此地订亲……”

刘老静制止赖传久:“哎,门关得可倒是紧,你先听我把话说完。我不是为你提亲,是求你为一个姑娘办件事,这个姑娘你见过的……”

“我见过?”

赖传久心里直划魂儿。该不是刘萍吧?若不是她,那还能是谁呢?琉璃琐?就算是她,也轮不到刘老静来介绍呀!除了这两人,自己还认识哪个姑娘?哦……关鹿,她是鹿达官关有良的女儿,更不可能。能想到的他都想到了,也没理出个头绪,茫然地看着刘老静。

“想不起来?我提醒提醒你,你们偷回灵茸的时候……”刘老静意味深长地看着赖传久。

偷灵茸时,刘萍找了个帮手叫金娜,可她是个妓女呀!妓女?这是不可能的……可是,除此之外还能有什么人呢?

赖传久摇了摇头:“刘老板,你别让我闷在葫芦里,盖着盖儿摇了,她到底是谁呀?”

刘老静叹了一口气:“真想不出来?我说的就是金娜呀!”

赖传久瞪大眼睛,惊讶中还有几分惶惑。“刘老板,你不是开玩笑吧?”

刘老静摆摆手:“你看我像开玩笑的样子吗?”

“什么?你怎么可以让我替一个妓女……”赖传久仍然不相信这是真的。

刘老静把一对金戒指拿出来,放到赖传久面前。“这是金娜给你的,她想让你用这个为她赎身从良。如果不够,剩下的老朽包了。”

“不!”

赖传久站起身来,坚定地说。刘老静吓了一跳,他想到赖传久会拒绝,没想到态度会如此坚决。“这不是红豆沙与白果粥捞埋一堆吗?刘会长,这种事我是不会干的,你还是另找别人吧!”

赖传久一着急,广东话也跟着出来了。

“赖先生,别急嘛……来,坐下说话。”

刘老静像是安抚一个孩子,扶着赖传久的肩膀,把他按到椅子上。

“刘老板,你该替我想想,我如果做了这件事,传到我们那里,谁家的姑娘还肯嫁给我?”

赖传久的语调缓和了一些,但不容置疑的坚定态度没有丝毫的改变。

“唉……我知道事关赖先生的声誉,可是,如果不是走投无路,老朽是不会走这一步的……有辱赖先生名声地方,就当老朽糊涂,满口胡言罢了!唉,你是不知道啊,老朽能有今天,金娜给了我多少帮助……”刘老静把他和金娜多年的交往,他对金娜的感激以及金娜面临的处境说了一遍。

“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图,何况是金娜!能帮他逃离苦海就是老朽一生中最后的愿望了!”

话至此处,刘老静已是老泪纵横。

赖传久没有想到,刘老静除了对刘萍的生母以外,对一个妓女还有这样的感情。烟花柳巷的女人,有什么真情实感,值得男人付出这样的回报?性服务说到底是一种商品,是应男人的需要而产生的,一手钱,一手货,一个愿买,一个愿卖,人一走,茶就凉,用得着这样假惺惺的吗?

“实不相瞒,为金娜赎身的事情我考虑了许多人,但这些人要么有钱无德,金娜被他们赎去等于尿窝挪到屎窝;要么无钱无德,把金娜交给这样的人更不放心,说不定又被卖了!比较靠得住的倒是山里的农民、猎人,可你想想,金娜到了那样的人家,肩不能担,手不能提,谁能把她当花瓶养着?再说,山里人都盼着生个一男半女的,可金娜她早就不能生孩子了!思来想去,觉得赖先生虽然是远道而来,但既有身份,人也善良,只需担个虚名,救出金娜即可,所以才不无冒昧,斗胆提出……”

赖传久认真地听着,忽然说道:“刘老板,要是让我救别的人,我肯定二话不说,别说只担个虚名,就是需要我赴汤蹈火也没啥了不起的。只是,为了一个妓女,我……”

刘老静摆摆手,打断他的话,感慨万端地说:“老朽活了一大把年纪,还是头一次见到这样的女子。不错,金娜是个妓女,但老朽认识她多年,觉得她虽在风尘之中,心里还保留着一块洁净之地。老朽当年若不是碍于诸多不便,也早将她赎出妓院了。”

金娜的想法虽然不是亲耳从她口中听到,但赖传久还是感到,此言不虚。在火车上他们假扮夫妻时,金娜爽朗的笑声还留在耳边。赖传久当时就很奇怪,青楼女子的笑声很少有这样纯洁无瑕的。特别是当她听说要偷的东西是灵茸时,更是分文不取,豪侠之举令人叹服。这就是刘老静所说的,她心中的一块净土吧!她的笑声和举动无疑都植根于这块净土,显得那么沉稳和扎实。就冲她无私帮助他们盗回灵茸这点上看,也应该帮这个忙。不过,帮妓女赎身非同小可,就算是酒糟鼻子不喝酒,担个虚名而已,可万一传出去,以讹传讹,弄假成真,他就是浑身是嘴也说不清楚。怎么办?

刘老静又不慌不忙地吸上了水烟袋,他有足够的耐心等待。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来,越来越近,门“砰”的一声被撞开,一个人急急忙忙地闯了进来,正是刘萍。只见她面容憔悴,头发蓬乱,眼睛直直地看着赖传久,上气不接下气地说道:“快,快走,荒木他……荒木他要抓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