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亭子里凉风习习,日影西移上栏杆,时辰显然已经不早。
“老头子那么大年纪,放着身体不保养,天天净琢磨怎么把卸了的乌纱帽再戴起来,画儿一交给他,从此没了下文。”陈二的表情有几分不满,他出继给了广恒和尚陈云青,现在是二房的当家人,寥寥数日,春水园中人已经有人开始称他二老爷,生父是长房太爷,同他已经隔了一层。
小才眉头打结,思绪逸远,记得聚宝寺的知客广亮和尚说过,陈大老爷极关心广恒的,每个月都要上山瞧瞧幼弟,同他说半天话才走。
“那卷《牛首山行猎图》,陈兄你可还有印象?”
已经隔了好几日,王恒不抱很大的希望。
“我心中只怕那卷画儿或许藏着甚么机密,因此上上下下左左右右参详了数个时辰,只是我实在愚钝,始终参不透奥义。”说到这里,陈二公子忽尔一扫沮丧,又得意道:“我从小擅丹青,若凭着画技成名成家自然还不够,不过画儿入了我的眼,就算是刻进脑海里了,便是现在重新仿作出来也非难事。”
小才唇角扬起,笑道:“那还等啥,二公子给咱们露一手吧。”
三人又悄悄进了黎山民书房,极其阔大的三间朝南,山民卧榻在东首第一间,小伙伴们也不去惊扰他,只在外间书斋坐定。
书斋中笔墨纸砚都是现成的,只没备有水粉颜料,小厮看情形觉察有人要作画,赶忙前来磨好一缸墨汁,小才道公子爷们要静静地用功,让小厮不必等在这里伺候,山民的小厮便知趣退了下去。
陈二公子道:“时间有限,我白描勾勒个大概图样出来给你们看。”
陈二闭目冥思片刻,旋而伏案笔走游龙,描摹出行猎图,虽只是白描草图,画中线条灵动,人物栩栩如生。
费了不少时间,陈二一气呵成收笔,却在题跋处踟蹰起来,道:“卷面上题字甚多,我勉力为之,大约能默出八九成。”
陈二的字迹与广恒和尚仿佛,笔力稍显不足,同是清峻秀挺的笔意。
“丁亥冬,余随长平伯出城校猎于牛首山,勋卫铳箭手百余人,纵情驰骋,极尽欢乐,猎得鹿一、雉二、兔三、野猪数十。晚投宿于江宁李园,纵饮听曲。”
“同行者长平伯从弟文骢,福建刘公,国子监马生,俱着戎衣。并许姬姊妹二人,大许白狐裘嵌箭衣,小许大红羽缎氅衣,绝类仙姝。”
这段题跋包含的信息很多,熟人就出现了几个。
许姬?
福建刘公?
江宁李园?
王恒看到这里微微蹙眉,脑海中浮现出一个风姿绰约的身影。
小才心中一动,千头万绪,嘈杂其间,他们将目光投向陈二公子。
陈二觉察到俩人的表情有些不同寻常,问道:“二位,可是看出甚么名堂来了?”
王恒顿一顿,道:“陈二公子,你记得那日在聚宝寺茶室,我询问过你,翠华村有一位刘家的太太可认得,她娘家姓许,生得十分美貌,这位刘太太是个孀妇,我怀疑她就是牛首山打猎的许姬姊妹之一。”
“刘太太跟我父亲被害有关?可这位刘太太我确实从未听说过。”陈二有些摸不着头脑。
小才道:“只是猜测,广恒和尚被害时,刘太太给她的亡夫做周年法会,也在聚宝寺,倘若刘太太就是许姬姊妹之一,那么,可能有点联系。”
见陈二讶然,王恒道:“其实,当初在被害现场,我们发现了广恒倒地后手指压着的地面上,深深地划了一点一横,当时,我们以为广恒要写的是广字,但聚宝寺中广字辈的和尚总共只有三人,其余二人均没有作案时间,因此,这一点一横便如大海捞针一样无从查起,将才见到了《牛首山狩猎图》,我猛然想到,言午许,开头可不正是一点一划?”
“我隐隐约约觉得忽略了哪里,还是七兄敏锐,竟已经想通了。”小才一拍脑袋,刹那间一团高兴又化为乌有,吞吞吐吐道:“如广恒之死跟刘太太有关,那么刘太太的动机是甚么呢?”
“现在还看不清,我得着落在二公子身上,再捋一捋关系。”王恒迎面对着陈二,正色道:“接下来我还要问一些问题,以及因此展开的推演,陈兄,你可能会觉得陈氏这个簪缨世家被冒犯了,请你多担待,咱们都是为了破案,或者你就当我们是县衙派来的公差,由县衙来问话是最合适的,可惜,吴知县太自负了,人心中的成见是一座大山,在他眼里,我与小才不过是黄口小儿,而乡农邱二郎更只是一介庶民。”
陈二颔首,极其恳切道:“王兄,我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务求还我父亲一个真相。”
王恒暗暗打个腹稿,朝陈二公子问道:“牛首山狩猎,广恒是跟随长平伯去的,那么长平伯是谁?”
陈二公子吁了口气,道:“长平伯我倒认得,说来也算不上认得,只因他是我家老亲,开国的勋贵,如今历经几朝,已经不大时兴,他四十多岁的人,也找不到像样的事做,前几年,阖府的人去了帝京,南京应天府的老宅子还在,留了一房世仆看屋子。”
王恒道:“丁亥年,正是十年前,广恒弱冠之年,且已入了学,为何没有说亲?”
陈二讪讪道:“听我家太太说,我父亲新中秀才时,家里门槛都快被媒婆踏破,可后来不知怎得,似乎父亲与庶祖母意见往往相左,媒婆渐渐绝了踪影。”
王恒又道:“广恒是遗腹子,向来同生母相依为命,奉母至孝是出名的,为何在娶亲的问题上不顺从生母?”
陈二讷讷,摇头表示实在不知。
小才插话,抛出一堆问题:“按行猎图的跋文,这许姬姊妹必定不是良家,那么,她们是哪个行院的姑娘?究竟是不是现在的刘太太?或者说刘太太是大许还是小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