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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的钱是一点都舍不得花,全存起来。
这就是穷人的生存的方式,穷怕了,怕需要钱的时候拿不出钱,怕生病了都没钱治病。
对于这一点她不好说什么,知道钱有多重要总好过那些觉得钱是大风刮来的人强。
她父亲就有点像不知人间疾苦的书生,觉得钱是大风刮来的。
他只管读书,不需要操心钱是怎么来的,也不需要操心买一副好的纸笔要多少钱。
总之家里读书人是大事,她跟母亲可以穿得差一点,也可以吃得差一点,可以不停地刺绣不停赚钱,都要为正在读书的他们为先。
因为她们都知道妻子能靠得住的只有丈夫和儿子,而女儿也一样,没出嫁之前能靠得住的只有父亲和兄长。
女子的身份是父亲和兄长给的,父亲身份高,父亲有出息,身为女儿就能得到庇佑,能靠着父兄嫁一户好人家。
可若是父兄出事,身为女子就要承受父兄出事的代价。
正是因为父兄的前途高于一切,更因为她只能指望父兄,她才不得不早早学会赚钱学会省钱。
可她父亲读书太花钱了,当父亲需要什么东西而家里没钱的时候,会忍不住说出一些伤人的话。
话说得太明显太伤人,明白说父亲的落榜是她跟母亲的问题,因为想要什么书都因为她们而买不起,想要去参加什么文人聚会也因为她们去不了。
听着父亲的指责,她跟母亲竟然觉得无地自容,觉得父亲说得对。
那时的她就是这样的,加上母亲总在一旁自责,把责任揽在身上,从未说父亲的不好。
以至于她在这样的思想灌输下变成那样。
若不是父亲后来嗜赌,嗜赌之后还不认错,把脏水泼到她们母女身上,最后甚至卖女抵债,她估计还会觉得自己有错。
想到自己的父亲,想到自己一幅一幅绣品卖出去,想到母亲这么大年纪还要不断刺绣,不断接活儿却永远填不满父亲砸出来的窟窿,她就觉得云家这种不断存钱的方式还挺好。
不会乱花钱是好的,好到她觉得自己越来越有本事。
以前她不管绣多少绣品,不管卖多少钱,立马就没了,自己想给自己存一点嫁妆都很难。
如今倒好,不到半年时间,她觉得自己赚了好多钱,多到可以清清楚楚地看见。
家里的牛,新建起来的房子,云家人身上的棉衣,家里的新被子。
原来钱是可以看见的,而且看起来很多。
她喜欢这样的感觉,看着这个家因为她赚的钱一点点变好。
最重要的是云家人知道钱不好赚,所以总会省着点花,他们也不会理所当然地要花她的钱,不会找各种理由从她兜里掏钱。
这种感觉让她觉得这才是正常人该有的态度。
“想什么呢?看起来很高兴的样子。”
花娘看着纳鞋底都能开心的木盼,忍不住出声。
木盼看着手里特别大的鞋子,笑得很轻松。
“想二郎呢,也想我以前的家,这么安生的日子可以过是我之前不敢想的,要知道我父亲干的那些事儿,两个我都不够卖的,若是被卖出去后没办法逃走,这会儿肯定生不如死。”
被抵债后把她带去调教的妇人指着她教训过,期间说了一些话,说到那位要她伺候的男人。
那根本就不是一个正常男人,玩得特别狠,说是喜欢女人身上一点点弄出伤,还喜欢把人带去没人管的地方,任由姑娘大声哭喊求饶。
当她被带上船坊时身子是没劲的,可是意识还是有的,五感也没问题,看得到船坊放了一些不该出现在船坊的东西。
如今再回想船坊里看到的东西,依旧一阵恶寒。
若是没有跳河逃走,若是没有那位妇人调教她时说的那些腌臜玩意儿,见识不多的她根本想象不到自己会遭遇什么。
幸好,命不该绝。
木盼突然对上花娘带着一丝心疼的眼神,一点都不觉得自己可怜,反而觉得自己很幸运。
“你不用心疼我,我现在不是好好的吗?跳河正好有一块浮木,没把我淹死,在我再也撑不住的时候被二郎救起,如今嫁了人,又在绣坊上工,这算是过上了好日子。”
“所以说嫁人是一个女人的第二次投胎,我这不是投了个好胎吗?虽然没什么钱,但是婆家人都挺好,除了思想上有些冲突,没有什么大问题。”
花娘瞧着她没有一点伤心,想到云家人的德行,觉得木盼高兴得太早了。
“不是我要泼你凉水,你婆家是不错,可问题也不少,你至今没觉得有多少问题是你没跟他那些亲戚来往,在你不在的日子,这家人跟亲戚来往是真的很频繁。”
“在云田村,宗族观念非常严重,因为这个村子条件太差,生活没有保障,一旦出事只能指望亲戚,加上十多年前的天灾,这一家子就是因为紧紧团结在一起才让那么多孩子存活下来。”
“他们这些亲戚各有各的毛病,做过一些没道德的事情,可他们曾抱团度过天灾人祸,关系非常紧密,紧密到经常会掺和彼此的家事。”
花娘说着顿了一下,犹豫着要不要说出木盼不在的时候亲戚们聚在一起商量的事情。
那些商量是没有结果的,可看得出来云家人没有反对。
没反对就意味着上心了,或是默认,这对木盼来说不是好预兆。
想了想,花娘还是决定说出来。
“在你不在的日子里,你公爹和婆婆,还有你丈夫和两个兄弟没少去家里,没少见亲戚,尤其是你家准备盖新房子之后,来往更密切了。”
“今天这么多人来说要学刺绣,就是他们看到你赚钱了,觉得你是新妇,是嫁鸡随鸡的云家妇,就应该跟其他云家人一样互帮互助,不能一个人发财就不管亲戚。”
“两位老人家看到你家连新房子都建起来了,就让二郎跟你赶紧要一个孩子,二郎对此没有答应,但也没拒绝,老人家不太愿意,于是又说起家中的几个曾孙子。”
“老人家的意思是你家有钱要顾着大家,毕竟当初你家二郎差一点饿死,其他亲戚还有老人家都省着一口养活的,所以有机会要回报亲戚。”
“回报亲戚的最好办法就是孩子有出息,他们是供不起孩子上学堂的,就想着反正你们俩没有孩子,就出点钱,总之就是一句话,你有本事你有钱,就该出钱又出力,让家里这些男娃读书,女娃跟你学刺绣,到时候不管男娃女娃都出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