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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章有点短,欠大家一千字,明天还……)
……
色孽之咒不可解,但咒印产生的欲并非牢不可破之物。
色孽咒印就像杯子,其中的欲望就像是水,水每天膨胀一杯,不久之后,它将会化作毁天灭地的洪灾,但如果在水溢出杯子之前就将它及时喝掉,那所谓的膨胀也就无关痛痒了。
这是很简单的道理,但真正实施起来时极难。
许多人觉得人只是被欲望支配的工具,所谓海誓山盟的情爱也不过是体内之欲的显化,实则不然,在欲望之上,人还有更高的、凌驾一切的意识,这种意识并非抽离身躯的单独之物,而是人自我的本身。色孽之咒印就烙在这样的意识里。
想要消解它,就必须拥有锐利到可以刺入心灵最深处的刀。
合欢宗的心法恰是这样的刀。
林守溪与楚映婵相对而坐,一同修炼古卷上的心法之时,他们的精神世界产生了奇异的共鸣——最初,他们各练各的,互不干扰,但渐渐地,两人体内首尾衔绕的真气受到了某种力量的牵引,竟缓缓流出躯壳, 彼此相连在一起,形成了一个外在的圆。
他们之间有一盏烛火, 浮在烛油上的橘红灯焰不停摇晃着, 真气成环之时, 颤抖的烛火也静止了下来,一动不动, 仿佛曲线光滑的花瓣。
他们的衣裳恰是黑白两色,阴阳之气调和在一起时,他们的衣裳似也要随真气而解, 化作两团相互缠绕的光。。
两人睁开眼时,烟消雾散。
“欲望因人而异,本质却并无不同,它们是我们体内的河流,合欢心法则是两条河流间架设的水车, 它可以将你体内的欲传入我的身体里, 由我用内鼎将其炼成纯粹的真气, 渡回你的体内。”
林守溪将自己的想法笼统地说了出来, 楚映婵沉吟之后轻轻点头,认同了这种看法。
林守溪没有想到,别人口中的歪门邪道之术对于色孽之咒竟有天然的克制作用,这个梦魇般困扰着他们的难题,将要被一种出乎意料的方式解开了……
当然,他们只是选对了路径,真正实施起来依旧要克服诸多困难。
火焰重新颤动。
两人不动声色地停止了修行, 假装什么也没有发生过。
“我只是第一天修炼, 对这种心法很不熟悉, 到时候若真要实施,很可能会出岔子的。”楚映婵说出了第一个难点, 神色担忧。
“这并不是多难的心法, 你不过是粗读古卷就能练到这般地步, 说明你很有天赋, 稍后我将我本门的心法要诀传授给你,你认真听。”林守溪压低声音, 说。
“很有天赋么……”楚映婵不确定这是不是夸奖。
她以指绕弄着一绺青丝, 想要说些什么,眉心红印忽闪,似是警告。
这个咒印虽非活物,但它被输入了规则,时刻监测着他们师徒关系的合理性, 一旦有逾界的征兆就会警告。
幸好它也很死板,所以很好糊弄。
“放肆,你才拜了几天师,学了几斤伎俩,就敢这般得意忘形,与为师平起平坐地说话了?”楚映婵眉间的踌躇与犹豫烟消云散,冷冽如云空山仙楼的雪。
“弟子不敢,弟子知错了。”林守溪反应过来,俯身行礼。
“嗯。”楚映婵满意地点了点头,“上次让你修习的阴阳之术,练得怎么样了?”
“师父有令,弟子岂敢懈怠,这三天三夜,弟子夜不能寐,已将它修炼完整,还请师父检查一二。”林守溪一副恭恭敬敬的态度。
“好,那就先将它背与为师听听,若背错一字,责打十记。”楚映婵冷冷道。
林守溪见她这冰雕雪塑的冷傲模样,恍然回到了巫家的雨夜,他想了想,道:“不若由师父先背两句,帮自己开个头?”
“少废话,快背。”楚映婵没有给他开头,而是毫不犹豫地端起戒尺,打在了他的脑袋上。
形势比人强,林守溪无奈叹气,慢慢地背了起来。
“夫阴阳之变,晦朔之间,日月舒光,灵吞神飞……”
楚映婵端着纤黑的戒尺,目不转睛地盯着眼前灵秀的少年,她身姿挺拔,神情肃然,却是听得全神贯注。
渐渐地,林守溪也浑然忘神,他想起了自己第一次读这经卷时的场景。他幼时并不多么安分,去魔门书阁找书看时也喜欢从犄角旮旯里淘书,将那些无人问津的古卷翻出时,他总会有一种无名的喜悦,仿佛发现了所有人都不曾在意的珍宝。但合欢经并非是他从某个角落发掘出来的,而是他在识字的时候学会的。
那一天,教他识字的师姐有事出门,将手中的书箱随意放在了桌上,他好奇师姐平日里都看什么,便去翻了翻,合欢经就是在那时收获的,师姐回来时,他正手不释卷地读着,师姐没有打扰他,静静地站在他身边,等他读完。
后来,他问师姐为何没有责怪他,师姐只是平淡地说‘万法皆有奥妙,根炁藏于其中,你幼时囫囵吞下的枣,会在你意想不到的时候发芽,总有一天你都会明白的。’
林守溪并未将师姐的话放在心上,他只是觉得长辈都喜欢故弄玄虚,总说些粗听言之有理,细想空无一物的话。
往事浮上心头,令人心神摇曳,林守溪却也只是面无表情地背诵着。人在专注做一件事时总会散发出独有的魅力,楚映婵静静地听他说话,没有打扰,她注视着少年神骨清俊的脸,慢慢地,她觉得自己像是一叶扁舟,在林守溪话语的节奏中载沉载浮。
“就是这些了。”
林守溪轻轻吐息,“师父可听清楚了。”
楚映婵闭上眼眸,心中飞快地默背了一遍,赞叹这心法玄妙神奇之余也点头道:“嗯,倒是没有什么纰漏,你虽记得不错,但也不可得意忘形,怠惰修炼。”
“嗯,弟子不敢,俗话说名师出高徒,举头三尺有师父……”
“好了,住口。”楚映婵可不给他阴阳怪气自己的机会,“时候不早了,今日累了一天,为师也倦了,先休息吧,剩下的事明日再议。”
“是,师父。”林守溪回答。
时间确实不早了。
水车已来到了最高处。在日晷上,这是子时,十二时辰以子时为首,这是每天的开始。
与此同时,楚映婵眉间的红印闪了闪,加深了一分,愈显妖冶,这只是第二天,红印虽有加深,楚映婵却没有多么特殊的感觉,娴静空灵依旧。
她提着些衣袖,盖灭了烛火,随后在窗边静坐了片刻。高处目光开阔,不死城倒映在她的眼眸里,像是一片黑压压的山脉,他们的周围高楼如峰,暗桩无数,翼如腹鳍的鸟在空中徘徊不休,监视着他们的一举一动。
巨楼的空间很大,但他们也只拥有一室一厅而已,推开房间的门,里面有一张床。床虽不窄,但也只有一张。
林守溪与楚映婵互相看了看,不由想起了布篷被碾的雪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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