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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声渐逝,雷雨初歇,海峡畔的阴云散去,披着深衣的宫语立在海边,仰望雷光闪烁的层云,冰丝包裹的玉腿上,斜书的古篆文字若隐若现。
云的裂隙里,青色的龙风一般盘旋落下,停在海岸边,不同于那个世界的龙,它鬃羽如火,一身青鳞,树枝状的犄角曲似如意,它臂腿健硕,稳稳当当地顶着浩大海风立在悬崖峭壁之上,低垂地龙首注视着宫语,眼眸蕴着紫电青霜。
“爪子都没长齐的小丫头,别装威风了。”林守溪抓住了它的龙角。
青龙愤怒地吼叫,但龙角是它的弱点,一经被抓,它也没什么抵抗之力,直接显露回了原形,变成小姑娘模样跃上了悬崖。
“欺龙太甚!”行雨余怒未消,揉着龙角直跺脚。
先前林守溪提出要她当一回坐骑以表诚心时,行雨暴跳如雷抵死不从,她当即和林守溪展开了一场大战,可惜再次不敌擒龙手之威力,束爪就擒。
形势比龙强,她一想到姐姐伤龙的话语就很难过,最终权衡利弊,打算先虚与委蛇,拿回金钵再说。
“你的真身这般强大,为何不用真身与他一战?”宫语想着她化身真龙,翻云捣浪的场景,不由困惑发问。
“用真身与他一战?”
行雨一愣,旋即恼道:“你们师徒果然不安好心,变着法子想骗我!”
“为何?”
宫语心想,许是真龙之身藏着什么弱点与隐秘。
“用真身多不方便啊,我从小就修成了人形,学的拳法腿法都是人形的,若用上真身,我的十八般武艺如何施展?这岂不就白学了嘛……”行雨一边理直气壮地开口,一边用看傻子似的眼神看宫语,心想真是胸越大仙子越笨。
宫语也用看傻子的眼神看她,心想你若展露真身,硬撞恐怕都能把林守溪撞死了。
她想讥讽两句,林守溪忙给她使眼色,生怕她一语点醒梦中龙。
“好了,我也给你当过一回坐骑了,你该同意和我合作了吧?”行雨悠悠发问。
“我还有一个条件。”林守溪说。
“你……”行雨瞪大了眼睛,深吸了口气,“你说!”
“从此以后不许伤人。”林守溪说。
“你算人吗?”行雨问。
“算。”
最终,行雨还是勉为其难地答应了下来,她对于伤人其实并不感兴趣,毕竟小时候姐姐就说过,奴驭一个人不难,奴驭一百个一千个人也不难,真正难的是奴驭一整片大地,你未来要做大地的君主。
行雨记了下来,所以当林守溪问她以后最大的目标是什么的时候,她脱口而出:“本尊以后要当大地主。”
林守溪与宫语对视一眼,陷入沉默。
于是,这条南行之路多了一条龙。
林守溪并不信任行雨,所以他要将她留在身边,先观察一阵,再考虑与她真正联合,对抗司暮雪之事。
“这漂亮女人是你媳妇吗?”行雨上下打量着宫语,问。
行雨早就注意到她了,但鉴于这位大美人失了力量,所以行雨也未太放在心上,只当她是个花瓶,此刻她失了战意,才认真地观察起她来,无奈她个子有点矮,此刻站在宫语身边,抬起头,视线被山峰遮住,脸颊都无法看清。
“这是我师祖。”林守溪说。
“师祖?”行雨震惊,“你骗鬼呢,你这么厉害,师祖怎么可能这么弱,还是说,你这一身本领是其他地方偷师来的?”
“他的确偷师了。”宫语澹澹道。
林守溪略一沉默,假装没有听见,说:“我师祖很厉害的,只是深藏不露罢了。”
“深藏不露?”行雨仰起头,端详了一会儿,喃喃道:“这也没藏啊。”
林守溪拍了拍她的脑袋,说:“好了,别看了,再看你个子也没她腿高。”
“你懂什么?!”行雨龇牙咧嘴,说:“我只是年纪还小,等我长大了,准是大美人。”
“你今年多大了?”林守溪问。
“一百三十岁。”行雨幽幽回答。
“你这年纪,的确算条小奶龙了,你家里也是,竟放心让你出来。”宫语说。
“小奶龙?”行雨不屑道:“我三十年前就断奶了。”
“可真厉害呢。”宫语忍不住笑道。
行雨听得出,这是嘲讽的语调,她冷冷地盯了宫语一会儿,越看越觉来气,忍不住一跃而起,嗷呜一声咬向她,不待她一口侵吞山岳,就被林守溪一把抓住脑袋,按回了地面上。
之后的路上,林守溪特意走得很慢,路过村寨的时候,他总会特地留意有没有人需要帮忙,若有需要的,就差行雨过去帮上一帮。
他给行雨绑上头巾遮住额角,又换了身宽大的衣袍遮住尾巴,并嘱咐她不要笑,更不要露出一口尖牙利齿。
行雨倒是很配合,这一路上,她帮老汉推过车,帮小孩捡过挂在树上的风筝,帮村民揍过入侵村庄的大野猪,甚至帮一片久旱的田地下了场规模不大的雨。
这一路上,人们不恐惧她,还对她夸奖赞誉不已,她看上去面无表情,但内心应是高兴的,一位老奶奶送了她朵鲜花,她也很宝贝,小心翼翼地将它插在发间。
林守溪觉得她在慢慢改变时,行雨却冷冷地说:
“你如果想靠这种办法打动我,让我觉得人间自有真情在,那你可就大错特错了,这些不过是本尊一时兴起的乐趣罢了,就像是看蚂蚁搬家,有人会给它们喂些馒头屑,也有人会直接给它们浇上一壶开水,这两种行为对我来说没什么区别,我不会高兴也不会怜悯,因为我们不是同类。”
正说着,远处有一群孩子站在房梁下,焦急地看着一个掉落到屋顶上的竹编小球,行雨二话不说,武林高手般出场,一个纵身跃上房顶,摘下小球,引来了孩子们的一阵欢呼,可当她伸出满是鳞片与利爪的手递过小球时,孩子们又吓得大叫而逃。
行雨冷哼一声,将球随意扔在地上,走到林守溪的身边,挑了挑眉,说:“你看吧。”
林守溪想了想,伸出手,摘下了她头发间的花,随手一丢,行雨得意洋洋的脸色一下变了,她飞身扑去,将花抓住,护在怀里,怒冲冲地瞪着这白衣少年,咬牙道:“你有病啊。”
傍晚时分,他们一同进了城,在一家还算敞亮的客栈住下歇脚,行雨却嫌弃这里窄小,尤其是这张床,简直就是给蚂蚁住的,小得可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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