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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闭上了眼眸,整个身躯都颤栗了起来。
这一刻,世界变得无比安静,她能听见心跳,听见脉搏,听见血液在身体里的流动,听见发梢与衣裳摩挲的声音,同样,自己的心声也震耳欲聋。
没有别的答案了……
楚妙说了,能贯连湛宫的剑只有一把,那就是它自己。
湛宫一直在林守溪手中。
林守溪……
在三界村的时候,她就觉得,林守溪的身影很像她师父,声音语调、言谈方式都很像她师父,当一个人这么像她师父时,他很有可能就是自己的师父。
所以她以为林守溪是师父的转世。
但……
原来从没有什么转世。
原来他一直是我师父。
宫语痴痴地坐着,慢慢地,她竟将那双修长玉腿缩回榻上,甚至一点点后退,挪到了床榻的角落里,双臂一环,将双膝抱住,像个受了委屈的小姑娘。
“不,不对!”宫语螓首轻摇,道:“我遇到师父还是三百年前……未来怎会影响当下,现在的他又怎会遇到过去的我,这,这根本不可能!这样的时空如何能够构建?”
“没什么不可能的。”楚妙说:“你应该听过一个故事吧,有两个老农民在田地里想象着皇帝奢靡的生活,一个说,我想皇帝肯定天天吃白面馍吃到饱,另一个说,岂止如此啊,我想,皇帝下地肯定都用的金锄头。”
说到这里,楚妙忍不住笑了起来,她继续道:“很多人相信,这个世界上有一个主宰,它凌驾于众生之上,全知全能,造化一切。于是有人批驳,说你口中这个主宰可以创造出一个比它更强的存在么,若可以,那这个主宰不再是凌驾一切的强者,若不可以,又凭什么敢自称全知全能呢?许多人会被这样的说法唬住,但细细想来,这种凡人对神的想象,与农夫在田地里想皇帝的金锄头又有何区别呢?”
“我们哪怕臻至人神境,依旧是狭窄有限的,以狭隘的我们去窥伺无限的神,最终只能见到另一种狂妄自大的狭隘,你无法理解神怎么创造比祂更强的存在,也无法理解这样荒谬的时空为何能存在,但祂就是可以做到,就是可以存在,我们……无法理解神。”
说到这里,楚妙脸上的笑容也淡去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失落。
宫语抱着膝盖缩在角落里,扯过被子,轻轻抱着,沉默了许久。
楚妙也沉默了很久。
半晌,楚妙终于主动开口:
“这个赌约我赢了,对吗?”
“不。”宫语咬着唇,说:“归根结底,这也只是你的猜测而已,你有什么证据呢?”
说到此处,楚妙复又笑了,她褪去鞋袜,也上了床,手脚并用地爬到宫语身边,揉了揉她的头发,说:“小语,我平时看你聪慧有城府,怎么一遇到你师父,就变笨了这么多,我真是越来越担心你了……”
“你什么意思?”宫语蹙眉。
楚妙的口吻让她想起了宫盈,那个如今不知身在何处的娘亲。
“林守溪有个徒弟叫小语,这件事小禾知道,映婵知道,慕师靖知道,我也知道……你猜,这个小语会是谁呢?”楚妙伸出手指,点中了宫语的眉心。
宫语像是被施了定身术,一动也不动,许久才呆呆地问了一句:
“为什么……我不知道?”
楚妙也很想知道为什么。
他们相处这么久,但凡谁嘴巴稍稍漏一些,也早真相大白了,但他们偏偏谁也没说。
真是一对笨蛋啊……
宫语再没有怀疑的理由了,她痴痴地抬手,触了触面颊,指尖微湿。她发现自己在哭,已泪流满面。
楚妙本想笑话两句,话到唇边却成了宽慰,她用袖子帮宫语擦拭着眼泪,然后轻轻拥住了她。
“那我……现在该怎么办?”
宫语埋在她的肩头,轻轻地问。
与林守溪相处的无数个瞬间在脑海中闪过。
过去,她就以为林守溪是师父的转世,她之所以没有告诉他,是因为害怕……她是他的师祖,她的徒儿楚映婵是他的师父兼情人,他又是自己师父……这错综复杂的关系将辈分与伦理砸了个稀烂。
她还没做好面对的准备,只想默默守护他成长。
但……
但他不是转世啊,她又该如何面对呢?
她无法想象自己道出真相后的情景。
“要不我去将林守溪抓过来,你们聊聊?”楚妙笑着问。
“别去!”
宫语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腕,她也不知道自己在害怕什么,但下意识想要拒绝。
这样的反应在楚妙的意料之中。
楚妙轻轻揉着宫语的发,微笑着说:“三百多岁了,还这般哭哭啼啼的,和个孩子似的。”
“你之前找你女儿的时候,不也哭得昏天黑地的么,别当我不知道。”宫语幽幽开口,将身子蜷得更紧。
“我……”
楚妙无言以对,只固执道:“你就是个孩子,你长大了,但始终有一部分的你停留在了七岁之前,那个你被痛苦、绝望、遗憾、悲伤所禁锢,没有办法长大,小语,你需要走出来。”
“怎么走出来?”她问。
问题刚刚出口,宫语的心中已有了答案。
……
……
小禾趴在床榻上,细嫩的腿儿悠哉悠哉地摆动着,她手上翻阅着神山邸报,正看得津津有味。
她看完了神女榜,兵器榜后,翻倒了神守山的那一栏,恰看到神守山今日在进行一个名为雪场论道的比试,这一比试历史悠久,每年冬天都会进行,不只是神守山的修士,其他身上的知名弟子也会受邀前往。
她想要怂恿林守溪去参加,然后看他打架,抬起头时,却发现林守溪正站在窗边,一脸担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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