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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徽钰径直下了楼,发信息给母亲薛宇芳,叫她把晖晖带下来。大约过了十来分钟,薛宇芳才把孩子带下来,她的肩上还背着一个大的行军背囊,似乎很重,压得她的腰躬成了近乎90度。
吴徽钰忙上前去接,提到手里果然跟装了十几斤秤砣似的那样沉,吴徽钰不禁皱眉,问:“妈,这里面装的是什么啊?”
薛宇芳边捶腰边说:“晖晖的行李,哦,还有土特产,许莉送你的。”
吴徽钰现在对许家的人没一个有好感,把背囊往地上一放,淡淡地说:“我吃不着,你们留下吃吧。”
薛宇芳看出了女儿的不悦,然而想了想,还是把那些为难话跟女儿徽钰说了:“那个,许莉月份大了,请我去帮帮忙。”
薛宇芳先是试探,见女儿的脸色还好,便大着胆子继续说:“她不是没公婆吗,小钱又在外地,孩子挺可怜的,我就去做做饭,不干重活。”
吴徽钰越听越气,她没好气地说:“你可怜他们,他们心疼你吗?许峰说的那是人话吗?妈,他们压根没把你当一家人!”
薛宇芳一怔,眼神又像之前那样涣散了,吴徽钰心一横,干脆乘胜追击,她握住妈妈薛宇芳的手,缓缓地劝她:
“妈,许莉不比他哥,又有实际困难,你去我不反对,但你怎么不想想,你要是去了,那许峰会怎么想?但你要是不去,恐怕你的心也不会安。妈,许家就是个烂泥坑,要不你别和许叔过了,你回来,我们一块儿过。”
薛宇芳抽出手,一脸不可置信地看着女儿吴徽钰,仿佛不认识似的,满眼的陌生与抗拒。
吴徽钰见状,忙说:“好好好,我收回我的话!”
顿了顿,吴徽钰还是忍不住提醒母亲薛宇芳:“妈,不过我丑话可说在前头,你要是还待在许家,以后的麻烦事只会多不会少,以许叔的那个性子,要是真闹起来了,不见得会站在你这边。”
吴徽钰说完,抱起儿子晖晖,转身就走了。
薛宇芳瞥了一眼脚边的行军背囊,鼻子一酸,掉下了一滴滚烫的眼泪……
吴徽钰带着气回到了家,刚开门,就迎面撞上了婆婆孟艳,孟艳看到孙子晖晖,亲热地叫了一声“乖乖”,要把他抱过去,小家伙朝她做了个鬼脸,贴妈妈贴得更紧了。
吴徽钰感到欣慰,亲了儿子一口,换了鞋,就往卧室走。
“哎!你等等,先别开门,把孩子给我!”孟艳在她身后叫道。
然而已经来不及了,卧室的门已经被吴徽钰推开了,里头的景象使吴徽钰吃了大大的一惊,满目的大红色,艳丽得有些刺眼。除了大红被褥,墙上和窗户上还贴了双喜和婴儿挂画,不仅如此,抬头可见两股拉花交叉穿过吸顶灯,在接头处坠了个红色的小灯笼,小灯笼的穗子上好似又坠了一道符,画的是什么看不太清。
吴徽钰哑然,扭头看婆婆孟艳,孟艳尴尬地笑了笑,颇无奈地说:“本来想给你们一个惊喜的。”
“这哪是什么惊喜啊,简直是惊吓!”吴徽钰在心里说。
晖晖倒是高兴得跟什么似的,从妈妈的怀里挣下来,跑到卧室就去抠最近的也最矮的红双喜,孟艳见状,忙去阻止,可红双喜还是被晖晖抠了下来,又被他撕成了两半。
“哎呀呀,我的乖乖呀!”
孟艳如临大敌,抬起手就要照晖晖的屁股打下去,晖晖是个小机灵,孟艳的巴掌还没落下去,他就哇哇的大哭起来,边哭边往妈妈的身边拱,指着孟艳一个劲儿地道:“奶奶坏,奶奶坏。”
孟艳对孙子板起脸,教训他:“没礼貌!不可以这么说奶奶。快出去快出去,爸爸妈妈还有正事要办!”
晖晖哭得更凶了。
吴徽钰本就因为婆婆孟艳的无厘头操作而觉得烦,这下更觉得恼火,她终于忍不住将连日来的怨气都发作了出来。孟艳听她一句一句倒豆子似的,火气也登时上来了,她本就是个嘴巴不饶人的,这下更是拿出了骂街的气势,站得跟个圆规似的,随即就轰轰烈烈地骂开了。
晖晖被老妖婆似的奶奶孟艳吓坏了,扯着嗓子直哭,可是两个大人只顾着交战,压根没人注意到他,或是静静地感受他这哭声里的异样。
直到战火结束,吴徽钰才想起来儿子晖晖,她找了一圈,才看到儿子正缩在墙角,像只小野猫似的,眼巴巴地看着妈妈吴徽钰,却不敢上前。
吴徽钰看着儿子防备的眼神,心如刀绞,眼泪霎时掉了下来,她叫了一声“晖晖”,随即上前,可她每前进一步,晖晖眼里的恐惧就多一分,他此刻呈趴着的姿势,真就像只小猫咪似的,嘴里发出“呜咽呜咽”的声音。
吴徽钰蹲下来,张开双臂,像唤小宠物那样轻轻地呼唤儿子,小家伙眼里的警惕逐渐消失,突然就笑了,随即欢快地往妈妈这儿爬。可怜的孩子,他此刻竟忘了自己已经是个会走路的小小男子汉了。
吴徽钰迎上去,轻轻地环住儿子瘦削的小身体,小家伙仰着毛茸茸的小脑袋,在妈妈的脖颈间蹭了蹭,那是他开心的惯常表现。
“妈妈,妈妈……”小家伙一声一声的喊着,仿佛“妈妈”这个词永远也喊不腻似的。
吴徽钰心里一暖,捧起儿子晖晖的脸就要亲,她这时才注意到晖晖的右脸颊上添了一道新鲜的长长的伤痕,上面的血迹已经干了,混合着黏湿的汗和眼泪,还有黑黑的污渍。
吴徽钰当即就明白了怎么回事,全家只有婆婆孟艳爱留长指甲,这道伤痕无疑是拜她所赐。
吴徽钰顿时火冒三丈,当即抱起儿子就要去找她算账,没想到晖晖嘴巴一扁,又大哭起来,边哭边要从妈妈的怀里挣脱,吴徽钰只好先哄儿子,把找婆婆孟艳算账的事暂抛脑后。
很奇快,当吴徽钰平静下来,晖晖也立即不哭了,他又在妈妈的脖颈间蹭了蹭,然后把头搭在妈妈的肩膀上,小手抚着妈妈的背,轻轻地说:“妈妈不气,晖晖听话。”
此时此刻,吴徽钰觉得自己就算被千刀万剐也不值得可怜,她怎么可以随便在孩子的面前大动肝火?孩子的心是单纯的,那样只会让他以为是因为自己妈妈才会发那么大的火,会以为妈妈不要他了。
吴徽钰心如刀绞,她紧紧地抱着儿子晖晖,久久不愿放开。
小家伙许是累了,在妈妈的怀里没多会儿就睡着了,吴徽钰小心翼翼地给他处理好伤口,又陪了他一会儿,这才出了卧室。
孟艳的行李已经收拾好了,除了来时带的小行李箱,还附带着一大一小两个布包,此刻正整整齐齐地排列在赵子亮的脚边。赵子亮无奈地看着他妈妈孟艳,拿她实在没办法。
孟艳好似就等吴徽钰出来似的,见卧室门刚开了一道缝,就把两个布包提了起来,吴徽钰将将露出半边身子,孟艳就开腔了:“亮啊,你家妈妈是待不下去了,有人不容我啊。妈走了,逢年过节的你回来看妈一眼就行。”
吴徽钰木木地站在卧室门口,冷眼看她自编自演的这场好戏。
赵子亮瞥了吴徽钰一眼,眉头皱得更紧了,说:“妈,你误会了,你要是惦念我爸就回去看看,这儿也是你家,随时欢迎你来。”
“我……”
“她没误会,这儿的确没人欢迎她。”吴徽钰截断婆婆孟艳的话,冷冷地说。
“徽钰!”赵子亮一个大步上前,背着老妈孟艳,小声地请求吴徽钰:“别说了,请你给我一个面子!”
吴徽钰低声却掷地有声地说:“我够给你面子的了,是你们自己太得寸进尺了。”
孟艳这时跳了起来,叫嚣着:“怎么的,我来我儿子家住还用向你报告啊?哼,你不欢迎我,我儿子可欢迎我,我孙子也欢迎我,他们可都是姓赵,就你一个外姓人!”
“呵!”吴徽钰冷笑一声,说:“彼此彼此。”
“好了,你少说两句。”赵子亮拉偏架。
吴徽钰一把甩掉赵子亮的手,径直往门口走,随即身子一转,叫孟艳立马走人。
孟艳却泼妇似的坐在了行李箱上,说:“我还就不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