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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剪刀打赌【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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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姐,你叫啥名字?咱说了半天了,也没见你提到自己的名字。”

看到麦花的情绪逐渐稳定了下来,刘海珊笑着问。

“麦花,核桃沟麦老三的独生女儿。”麦花吸了一口凛冽的寒气,手里攥着擦过眼泪的纸,再次望向了三水河。“今天的事情,谢谢你哈。”沉默了半天后,她也挤出了笑。

“不用客气,麦花姐,哪有人见死不救的,今天这事放在谁身上,都会把你手里的剪刀夺走的。”刘海珊在羽绒服口袋里摸了摸,把麦花的剪刀摸了出来,不过,她并没有马上还给麦花,而是闪了闪黑漆漆的大眼睛,挑衅似地问:“姐,你敢跟我打个赌不?”

“打赌?咱俩有啥好赌的?”麦花有些莫名其妙,她并没有捕捉到刘海珊眼里那抹狡黠的光。刘海珊这城里姑娘确实很善良也很热心,可她毕竟是城里姑娘,不知道农村人的苦,说出来的话虽然很中听,却处处透着涉世未深,透着一股想当然。这样的一个人突然要和自己打赌,能打啥赌?麦花实在想不出来。

“我会去职田镇,把你们这十二个女人,都带出盘龙川的,你信不信?”刘海珊问。

“带出来?你是说,你想把我们带出来见见世面?不用!我们就是再没本事,来趟县城还是可以的,你一个学生,姐看你细皮嫩肉的,一看就是个学生,花的都是父母的钱,更要仔细着用呢,别乱花钱,更不要在我们这些不相干的人身上乱花钱!”麦花连连摆手,最后微微低下头,自顾自嘀咕:“各人有各人的活法,我们的日子我们自己熬它……”

“姐,你说完了没有?”刘海珊静等着麦花把想说的说完,笑了笑,解释说:“我说的走出来,不是带你们出来转转,旅游,而是让你们彻底走出盘龙川,过上好日子!”

“啥?”麦花愣住了。

片刻后,她笑了,望着自己的剪刀,摇了摇头:“你这娃,快别跟姐开玩笑了。”

“我没有开玩笑,我现在就要跟你打这个赌,如果我做到了,你敢不敢把这把剪刀输给我?”刘海珊表情严肃,望着麦花的眼睛,很认真地问。

“你看上这把剪刀了?”麦花问。

“麦花姐,你现在只需要回答我,你敢不敢打这个赌?”刘海珊依旧目不转睛地看着她。

麦花咬了咬嘴唇,没有说话。

“我当你默认了!”刘海珊把剪刀塞给了麦花,拍着她的手交代说:“这把剪刀从现在开始就成了咱俩的赌注了,你一定要好好保管它,我还等着赢回去呢!”

“成赌注咧……”麦花握着熟悉的剪刀,赫然赧住了。老实巴交的她,根本没有想过问一问,如果刘海珊赌输了,要输给自己什么。她只是呆呆地望着刘海珊那张青涩的脸,拉着她冰凉的手问道:“你,你没开玩笑吧?”

“开不开玩笑,过段时间你就知道了。”刘海珊轻松一笑,她此刻的目的已然达成,麦花暂时应该不会用剪刀干傻事了。刘海珊松开麦花的手,站了起来,跺着脚说:“姐,你冷不冷?冷的话赶紧回去吧,我也要忙别的事了,咱们下回再见!”

说着话,刘海珊微笑着挥了挥手,火红的羽绒服一转,快速走向了人群里。

“真是个奇怪的学生。”

麦花望着刘海珊离去的方向,幽幽的说。等到她的目光再次落在自己日常做针线活,不知道哪天开始揣在怀里,随时准备寻死的剪刀上,突然发现它变了,变得有些沉,有些不一样了。

“红苕,烤红苕!”不远处有个老汉推着个板车,扯着脖子喊。麦花听了好一会儿,终于从口袋里摸出了钱,快步走向了老汉。

烤红苕也是红苕,让金水先吃上软糯香甜的烤红苕也不错,等明天再剥上些苞谷跟隔壁张婶儿换些子红苕。这么想着,麦花的心已经飞回了盘龙川,飞到了丈夫陈金水身边。金水还饿着呢,得赶紧回呀……

麦花再次见到刘海珊,日子已经过去了半个月。

这天天气不错。麦花费了好大的力气,连拖带抱,硬是把陈金水弄到了院子里,安排他坐进了破旧的躺椅里,晒起了太阳。其实陈金水只是腰部以下失去了知觉,胳膊和手并没有太大的影响。更何况经过三年的恢复,上半身跟正常人没什么区别。有问题的是他的心。

他心里没办法缓过来,一直别扭着呢!三年来,自从他从昏迷中醒过来,一次次无法抬起自己的双腿,一天天从早晨怀抱希望到晚上无力失望,日复一日的挣扎和折磨让他彻底绝望了。看着青春鲜活,像一朵水灵的花儿一样的媳妇儿,当初十里八村也挑不出来第二个靠看的,他心尖尖上的媳妇儿,除了每日伺候他,除了累死累活的吃苦,可能还要一辈子跟着他守活寡……陈金水恨不得马上就去死了算了。他觉着生活没有盼望,看不到头,他不想苟且偷生,不想一直拖累他媳妇儿……可是,可是他的麦花,他怎么舍得丢下她,怎么舍得辜负三年如一日细心照料他那善良的麦花!唉……

日头开始往上爬,太阳越来越暖,照得陈金水浑身说不出的舒坦。他努力睁开被阳光晃的火热的双眼,看着麦花把他盖了一整个冬天的被褥拿出来晾晒在院子里长长的铁丝绳上,用力地拍打了一会儿,又麻利地拆洗了床单和被套,接着擦炕扫地,甚至连几块玻璃也擦得黑亮黑亮的。

被麦花忙的团团转的身影绕的眼花缭乱,陈金水似乎忘记了刚才内心的悲伤,他费力地仰起他那张因常年不见光,平时看起来有些惨白,此刻却晒出两个红脸蛋的脸,望了望书上蹦蹦跳跳叽叽喳喳的麻雀,眼角有些湿润,嘴角微微上翘,用鼻子重重地呼出一口气:“呼……”,终于感觉胸中舒畅了起来。

麦花虽然手下脚下不停,眼光却一直似有似无的关注着陈金水。陈金水上翘的嘴角以及用鼻子呼出的那一声舒服的喟叹,麦花听得真真切切。她心里也暖暖的,眼眶里也润润的。没瘫在床上之前,陈金水是她的男人,是他们这个家的顶梁柱,是每天都能守护她的天。瘫痪在床上之后,他就成了需要被人照顾的那一个,成了有时候甚至比小孩子还脆弱的存在,不光需要照顾,还需要呵护需要哄。而她麦花,自然而然的变成了这个家的顶梁柱。金水小时候就父母双亡,除了她,就没有亲人了,她麦花就是陈金水唯一的依靠!

望着陈金水的笑脸,麦花忽然发现自己的所有努力,再苦再累,在这一刻也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