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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昱杨来到局长办公室，敲了敲门。
很快，里面传来了男人苍劲的声音，“进来吧。”
今天早上黎昱杨收到的另一条信息，就来自胡局。
[早上到了之后来我办公室一趟，有事要交代。]
轻轻地开门，目光所及是一套深色的皮沙发，皮沙发后方，才是局长的办公桌。
胡局端坐在书桌前，手里握着印有‘屋州市公安局’字样的掉漆保温杯，身后是一墙的档案。
胡局长皮肤偏白，瘦削的脸上只有几条皱纹，六十岁不到却已满头银发，鼻梁上挂着一副圆眼镜，眼睛后面，是一双和胡予柔很像的圆眼，此刻他正亲切地笑着问，“来了，吃早饭了吗？”
“刚才在食堂吃过了。”
黎昱杨一边说着，一边跟着胡建军的手势，坐在他对面的椅子上。
“不用太紧张，我是想听听专案组目前调查的进度，听说昨天省电视台的程部长到局里来接受调查了？”
脑筋稍微一转，黎昱杨就猜到了胡局是在问有关电视台的事情，大概率和胡予柔所处的纪录片拍摄组有关。
“是，我们调查到死者刘新良曾经和程兰洁联系过，并且得知刘新良曾经向程兰洁讨要过一份关于其他案件的证物，但是程兰洁当时拒不承认自己拿走了，考虑到这可能跟案情有关，所以我们请了她来一趟局里配合调查。”
胡建军听得很认真，随后又问，“她是凶手吗？”
黎昱杨摇摇头，“不确定，但是看起来不像，她确实隐瞒了自己拿走证物的事实，证物也一直在她的手上，我们要求她交出她也照做了，案发的那段时间，她确实一直在电视台里工作，有很多人为她作证，而且今天法医给了更详细的凶手身高体重细节，初步推测是男性。”
曾经工作在刑侦一线的胡建军老眼毒辣，从黎昱杨的话里听出了更多的细节。
他追问道，“那她藏匿证据的原因是什么，这个原因是否跟刘新良的死有关，不能因为她在案发时间有不在场人证，就认为她和案件无关，万一她和凶手相识，或者她买凶作案，对了，专案会议上不是说案件不排除多人作案的可能吗？还有，那是什么案件的证物，刘新良为什么要向程兰洁讨要证物，那起案件和本案有关联吗？”
黎昱杨被这么多问题一下子砸中，却也没乱了分寸，“我先跟您说一下关于那起案件的证物，然后再说跟程兰洁之间的关系吧。”
紧接着，黎昱杨简单地将吕芳芳的案件经过讲述了一遍，有关巴海燕和程兰洁之间的过往，刘新良发给张雨船的自言自语，拼凑出了刘新良为了巴海燕和自己能心安，于是从细微处着手调查的经过。
在讲到吕芳芳被多人侵犯的时候，胡建军的脸色明显阴沉了下来，他也是有一个女儿的父亲，他能够意识到，这对父母来说是什么一种怎样的灭顶打击。
不管孩子几岁，在父母的眼里都是需要保护和照顾的小孩子。
对胡建军来说，因为繁忙的工作，他缺席了太多两个孩子的成长时光，直到一个孩子离世，另一个孩子被诊断出心理疾病，他才发觉自己对他们的关爱太少了，自己是一个如此不称职的父亲，两个孩子，一个都没有照顾好。
他理解巴海燕的坚持，心底暗暗为刘新良这个年轻人的选择叹息。
胡建军整理了一下思绪，“所以你们目前的工作是打算调查吕芳芳案的真凶和按照刘新良的拜访顺序两条线并行地走，”他点点头，“也是一个办法，如果能范围交叉到同一个人身上，那最好不过，可是听你的分析，吕芳芳案并没有抓手。”
“是的，”黎昱杨听到胡建军一针见血地指出当前的问题，内心不禁感叹，老刑警的功力不减当年，“吕芳芳一案目前能够支持重新调查的证据，是吕芳芳母亲在案发现场拿走的死者的衣物，这么多年来保存下来，中间程兰洁也曾经拿到过，到时候如果真的凭借这个证据抓到了凶手，在这一环上也会有漏洞，不过这只是我们调查的一个方向，专案组一定会努力争取抓到铁证。”
胡建军点点头，他并不质疑黎昱杨的工作能力，实际上他把黎昱杨叫来，也不全是为了案件进度。
“还有个问题。”
“局长您说。”黎昱杨知道接下来的话才是这次胡局叫他来的真正目的。
“程兰洁虽然可能涉案，但纪录片拍摄的工作，跟她关系不大，如果你那边没问题的话，局里其实可以让这项工作继续的，”胡建军看着黎昱杨的眼睛，手里不自觉地搓动了几下，不想是一个局长在吩咐工作，更像是在为一个重要的人讨要一份认可，“我呢，也是想着，本来纪录片已经拍摄一半了，案件既然有了新的情况，纪录片的内容更加丰富，也不是坏事，宣传部门其实也很想完成这次纪录片的拍摄，电视台那边昨晚也联系了局里，表示如果因为程兰洁的问题让项目停滞，他们也会很惋惜”
黎昱杨有点手足无措，如果是局长亲自下令继续拍摄，他可以接受，可是现在各方压力下，胡局把决定权交到自己的手上，这让他有些难堪。
不过黎昱杨很快就意识到了，胡建军自己不做决定的原因有两个。
第一是胡予柔是她女儿，以胡予柔的履历能够这么轻易地进入省电视台，中间少不了胡建军的打点，很可能这次纪录片的拍摄就是其中一个条件，双方互利共赢，出于掩盖的目的，他不想做那个决定人，所以一开始纪录片拍摄的主导权就落在了专案组手里，虽然也是走个过场。
第二点是黎昱杨自己猜的，那就是胡建军现在不想让胡予柔参与纪录片的拍摄了，又不好意思由自己拒绝，所以要让黎昱杨唱红脸。
不过至于为什么胡建军不想让胡予柔继续拍摄，黎昱杨目前猜测可能跟程兰洁有关，毕竟这是目前唯一的变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