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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林间。
陈牧缓步前行,将目光投向远处,绕过了先前他以枯叶斩匪首的区域,往后方掠过一眼,但却并未察觉到什么异状,眼眸中闪过一抹微光。
错觉么?
灭杀区区一个盗匪头目,自然不需要弄出那么大的动静,他适才出手倒并不只是恰好遇见故人,也并不仅是顺手指点一下宋舟的刀法,而是一次试探。
从七玄宗离开之后,一路来到瑜郡的路途上,他偶然有一种若有若无的,似被什么视线盯着的感觉,但仔细感知,却又并不能找到其来源。
这种冥冥中的直觉,并非源自于实质的感知,而是来自于他的心魂境界,明镜止水的层次下,有时会自有一种玄之又玄的感觉,并不属于探知的范围。
以他如今的修为境界,想要暗中跟随他而不被他察觉,完全感知不到,那是极难极难,同层次哪怕是尹恒这样的换血境,都不太可能做到,唯有天人合一的高手,身心交融天地,几乎与天地本身相合,不分彼此,自是能屏蔽一切探知。
有天人合一的高手在暗中?
陈牧心中闪过这个念头,但神情却并无变化,目光平淡的掠过前方山林后,便缓缓迈步,身影很快消失在了山林之间。
他既然离开了七玄宗,早就做好了会与天人合一的高手遭遇的准备,那个层次的人物虽然强大,但武体元罡和寻常换血境并无本质区别,真正强大之处在于能调动的天地之力更为庞大广阔,且感知范围覆盖千里,像千里传音甚至万里传音这种事亦能轻易做到。
单论实质的力量,天人层次的高手,比起尹恒而言,也并没有那种天堑深渊一般的差距,纵然不能为敌,但至少能够遁逃,不会毫无反抗之力。
另外。
大宣亿万生灵,无数武者,能抵达天人层次的不过二十余数,他们屹立于武道的最顶峰,每一位都有着属于自己的心志和魄力,倘若仅仅只是担忧他未来的威胁,就会亲自来到寒北之地寻机向他下手,那也不可能登临天人之境,抵达武道尽头了。
这是尹恒同他说的话,至少在他迈入换血境之前,只要不主动去招惹那些天人合一的高手,不主动引发争端,那些存在几乎都不可能以天人压宗师。
并且。
天人层次的高手,几乎都在追逐更高层次的武道,试图探究出武道更进一步的道路,他们追求的与寻常武夫早已不同,绝大部分时间甚至都已脱离尘世,这也是为何他们会被称为‘天人’的原因之一,天人与凡俗,那自是相隔的。
反倒是位居天人之下,那些横行四海的换血境们,在他正面击退了宇文颢之后,俱都会视他为同层次的人物,不会再将他看作小辈,这些人才是如今他将面对的真正威胁。
但对于如今的陈牧来说,天人不出手,他一概无惧。
纵然直面天人,他也亦有几分自保之力,既然孤身离开七玄宗,那他迈出的就是无畏无惧,有我无敌的乾坤之路,不会顾虑种种。
……
瑜城。
陈牧的身影悄无声息的出现在城关之上,目光落向远处那一片片屋景。
附近有巡逻的士卒在沿着城关行走,但俱都毫无反应的从陈牧身旁走过,似乎根本就看不见陈牧的身影。
“诶,跟你们说,昨儿个南边王寡妇和……”
几个士卒沿着城墙巡逻中,各自悄悄的说着点邻里之事。
陈牧就这么驻足,望着恢弘庞大的瑜郡郡府,随后缓步向前,身影消失在了城墙上,落到了瑜城城内,沿着外城的街巷迈步。
早年瑜郡外城的最边缘,乃是最偏僻混乱之地,饿殍遍地,穷凶恶煞,但现如今却不见那么多景象,或许是晏景青治理的结果,也或许是各宗分舵进驻后渐渐带来的变化。
往前走。
路上行人渐渐多起来。
陈牧就这么在街市上穿行而过,但没有任何人与他发生触碰,也没有人的视线在他身上有过停留,他身在街市之中,却又仿佛远在尘俗之外。
似是仅仅只走了没多少步,陈牧视线中就出现了熟悉的街景,这里是他早年居住的九条里,在这里渡过了此世最初的岁月。
当年那两间矮房依旧坐落在街巷中。
不同的是。
附近的家家户户,一座座屋房,皆有翻修,形成一座座别院。
“这位爷,您看那,那就是那位当年的旧居,人言说乃是腾龙之地,每每旭日东升之际,都有紫气缭绕……这附近的别院,俱都已被城里的老爷们买下,您要是想沾沾运,咱这刚好有一处离这不到一千步的院子,就在那边。”
远处忽然有牙行的柜头,陪着一名身穿长衫的客人,在旁边不断的介绍着。
客人身后还跟着几个扈从仆人,不过所有人都对站立在两间矮房前的陈牧视而不见,或者说在他们的视线中,根本看不见陈牧的存在,所能看到的只是空无一人。
腾龙之地。
陈牧听着那牙行柜头,和似想购买院落居处的乡绅的话语,一时间不由得摇头失笑,他可没看出来什么腾龙之地,当年也没见着有什么紫气缭绕。
说来当初许红玉、陈她们还在瑜郡时,这附近并无那么大的变化,倒是这几年所有人都搬去了州府,整个地方都焕然一新,本来只是一些穷苦百姓居住的寻常街巷,而今倒拓宽成了一片开阔的街道,一处处青石院落都建造的干净雅致。
倒是不知这附近的院落,卖到了多少两银子,以他的估算,恐怕不会是小数目。
不过。
这些人行事到底还是知晓些轻重,他那两间矮房自始至终无人动过,应当也是无人敢动,且不光是这两间,连同不远处,王妮和她爷爷当年居住的那几间,也不曾被动过。
这几间屋房的房契,一直都在他的手里,虽说房契这种东西,在混乱的世道中往往都是废纸一张,但究竟是废纸还是不可逾越的律令,那还要看是落在谁的手中。
“呵呵。”
陈牧看了看那两件矮房,略有些缅怀的感慨一声,继而冲着那一片矮房轻飘飘的挥了一下衣袖,继而便转过身,再不停留的迈步远去。
而几乎就是在他身影消失之际,那几间矮房,仿佛实在是年久失修,发出一阵不堪重负的咯吱咯吱声响,继而便轰的一声,彻底倒塌下来,化作一地散落的碎石尘埃。
正在向几个乡绅介绍这附近院落居处,滔滔不绝的说着些什么‘气运’,‘天命’,‘紫气’之类玄乎话语的那牙行柜头,以及一众乡绅,都被这忽然倒塌的动静吓了一跳。
众人各自踉跄退后几步,待那几间屋房彻底垮塌,归于尘土后,一时间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俱都面面相觑起来。
……
距离故居不远。
一处数进的复式嵌套的府邸坐落,院墙高耸,拔地一丈,皆是青石所铸,内合多个院落嵌套,能看到有些丫鬟仆从正在忙碌,或清扫庭院,或清洗衣物。
在内院中,一个老妇人神态慈和的坐在一张躺椅上,其满头花白的银丝,仅仅只还残留少许的黑色,岁月在其脸上留下了斑斑皱纹,不过老妇人心情却是很好,身旁就见有两个约莫五六岁的孩童,以及三个四五岁的稚女环绕,俱都‘奶奶’、‘奶奶’的喊着。
“奶奶,奶奶,您再讲讲表叔的故事嘛。”
“奶奶,我也想习武,以后也变成表叔那么厉害的人。”
一群还在换牙的稚童环绕,声音清脆,笑语连连。
陈红神态慈和的说道:“习武可不是那么容易的事儿,可是得吃苦的,当年……”
正说着话。
她忽然心中一怔,似有一根线被轻微拨动,下意识的转过头,往后方的屋檐上方看去,但屋檐上方空空如也,仅有一只麻雀在梳理着羽毛。
陈红这个动作也让院里的孩童都往屋檐上看去,但也俱都什么没瞧见,一时间都有些好奇的看着陈红:“奶奶,您看什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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