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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好佬,我要喝蝌蚪啃蜡。”其中一英俊少年冲另一个长着小招风耳的少年说道。
“女士优先晓不晓得,问程月如同学。”小招风耳回了英俊少年一句,又追着前面的少女问道:“月如,你要喝什么?”
“喝可乐。”少女回道。
“好,可口可乐,我请。”小招风耳豪气地说道。
大好佬的称呼,小招风耳如此的做派,无一不在彰显他在几人中的领导地位,可细一分析就能发现他的领导地位是靠钱堆起来的,别克车估计是他家的,平时的吃喝也是他在花销。
冼耀文在观察少年们,可乐上手的少年们也开始好奇冼耀文三人,通过站位,少年们很容易分析出三人以冼耀文为主,戚龙雀是司机,费宝树是女跟班。
英俊少年拍了拍小招风耳的手臂,冲冼耀文努了努嘴,“大好佬,这人好像要去你家,认识吗?”
小招风耳朝冼耀文看了一眼,“没见过。”
“长衫穿在他身上老有派头了。”英俊少年羡慕地说道。
一听这话,小招风耳不爽了,“尚厚,你什么眼光,这也叫有派头?月如,你说这男的有派头吗?”
少女听到呼唤,目光从冼耀文的身上离开,转脸看向小招风耳,“派头什么意思?”
“就是有风度,有气质。”
少女轻轻点头,“有派头。”
“哼。”小招风耳一听,心里有点气,背过身看向另一个方向。
冼耀文喝完汽水,估摸着时间还够,又抽了一支雪茄,差不多时上了车子,朝山上去。
从山下到山上就是一脚油门的事,戚龙雀只踩了一脚,立马松开,让车子渐渐戢止。
杜家住在底楼的一隅,就靠着路口,冼耀文按响门铃,稍待一会,一个老学究气质的老人打开了门,看向冼耀文问道:“冼先生?”
“老先生你好,我是冼耀文。”
老人把大门洞开,客气地说道:“冼先生请进。”
冼耀文带着费宝树踏进屋里,耳朵里就传进麻将牌敲击桌面的声音,接着又是麻将牌滑动中摩擦桌面的声音。两个声音合在一起,可以联想到一个赌徒从牌城里摸牌时,习惯性大拇指立即搓牌,若是用不到的牌,麻将牌会在手里翻转上下方向,随后往桌上一拍,吐一句脏话,然后把牌弹进牌池里。
这种打法未必是打牌高手,但一定是老赌棍。
刚才进入的门应该是杜家自己开辟的后门,一进屋就经过卧室的过道,靠墙摆满了氧气瓶,密密匝匝,有点瘆人,是给谁准备的不问便知。
走出过道,便来到客厅,边上围着一圈沙发,正中央摆着一张麻将桌,四个男人坐着,一个女的站在其中一个男人的身后。
扫上一眼,冼耀文认出坐在正对的杜月笙,以及坐在他下家的朱如山,这位前段时间花边新闻的常驻男主角,不认识都难;对家的男人只能看见后脑勺,认不出来;上家的男人没见过。
再看杜月笙身后的女人,有点发福,不是孟小冬,他不认识,采用排除法,直接圈定姚玉兰。
据报纸上的花边新闻所说,姚玉兰有个妹妹叫姚玉英,两人都是京剧名角,杜月笙是两人的粉丝,一次两姐妹在上海演出的时候,被杜月笙强占,姚玉英大概气急,不久病故,姚玉兰认命,成了杜月笙四姨太,很是受宠,也很会做,她和孟小冬是闺蜜,孟小冬会入了杜家门,还多亏她从中牵线搭桥。
冼耀文打量完,目光收回的当口,杜月笙抬头朝他看了过来,两人目光一触即分,杜月笙转脸看向后边,姚玉兰瞬间会意凑上前去,简短交耳,刚才的老人也已经来到杜月笙身前,将杜月笙搀扶起来走向沙发。
来到离冼耀文最近的交汇点,杜月笙止步,看着冼耀文,用微弱的声音说道:“冼先生,请过来坐。”
冼耀文闻言跟了上去,走到杜月笙所坐的沙发相连的另一张沙发前,等杜月笙坐定,再次说“请坐”,他才坐下了去。费宝树等他坐定,才贴着坐下。
“冼先生,我们以前有交集吗?”
杜月笙说话的声音依然微弱,可见身体状况堪忧。
“杜先生,我是一介初出茅庐的小子,人小力弱,之前偏安岭南一隅,一直想北上见识山河繁华,可惜困于资斧无力凑足,从未成行,未能赴北地一睹杜先生的神采,实乃憾事。”
杜月笙露出一丝疲倦的笑意,“冼先生说话真是文雅,我最是喜欢和有学识的人打交道,我一生走南闯北,去过不少地方,但一直在自己的一亩三分地盘旋,从未出过国,冼先生可否给我分享一点西方趣闻?”
冼耀文淡笑一声,说道:“前些日子去了一趟国外,一门心思放在生意上,还真没怎么注意风土人情,杜先生若是不嫌寡淡,我说点做生意时遇到的趣事?”
从打电话到上门拜访,中间有四个小时左右的时间,这是冼耀文故意留出来供杜月笙打听他的,看样子杜月笙并没有浪费,不然杜月笙居家养身又有一堆繁琐事,不大可能会对他有太过详细的了解,顶多听过他的名字,不应该知道他刚出过国。
“杜某也是生意人,生意上的趣事自是爱听,冼先生还请快快道来。”杜月笙说着,抬了抬手,一直站立在他身边的老人会意去泡茶。
看样子杜家的日子并不怎么宽裕,老人不是管家就是机要秘书,泡茶这种事本不应该他去做,自有其他佣人见机行事,大概杜家并没有伺候的佣人。
冼耀文看在眼里,满脸含笑地说起趣事。
“五月份我在东京,一个生意上的朋友招待我,他是美国人,之前是驻扎在东京的军官,我跟他合伙做柏青哥的生意。杜先生,柏青哥和老虎机其实是差不多的东西,只不过因为东洋的法律规定,柏青哥不能直接塞铜钿,只能塞弹珠。
赌客用钱在柜台换弹珠,赢了弹珠却不能在柜台换钱,只能换到奖券,赌客拿着奖券,可以去专门回收奖券的礼品店里卖,多了一个环节,不合法就变成合法。”
“很简单的手法,一眼就能看透,东洋警察拿这个没办法?”杜月笙津津有味地说道。
冼耀文淡笑一声,“东洋警察还真拿它没办法,柏青哥店和礼品店之间不是一个老板,无法证明它们之间存在利益关系,就不能认定玩柏青哥是赌博。”
杜月笙颔了颔首,“东洋警察认死理。”
“也有开柏青哥店的老板都不太好惹的原因。”冼耀文没有细细分析原因,而是把话头拉了回去,“我那朋友在东京待了好几年,哪里好玩都清楚,他带我去了一种叫青春の待合室的店,待合室在东洋其实就是休息室的意思,商场、公共场合都有,供顾客或旅客临时歇脚,但前面加上青春二字,就是暗指女人。
青春の待合室是喝茶喝咖啡的地方,店里有女人负责作陪,但它又不像夜总会,不能毛手毛脚,只能聊天,聊得好,把女人带出店去,要做什么店里是不管的,店老板只收不便宜的茶水费。
我跟招待我的那个女人聊得不错,当天带出店吃了顿饭,之后的几天她带着我去了东京一些有意思的地方。
随着接触加深,我和她聊了不少,知道她的姓氏是南云,是一个丈夫刚死不久的小寡妇,也知道她父亲的名字叫南云忠一,前海军中将,指挥舰队和美国海军打过几场大仗。”
冼耀文叹了口气,说道:“小鬼子可恨,但我怎么也没想到一个知名中将的女儿会沦落到如此田地,听她说南云忠一的旧部熟识不仅无一人出手相助,甚至有人落井下石,真是应了人走茶凉那句话。
杜先生,这个不太有趣,我说个有趣点的。”
说着,冼耀文的目光从杜月笙的脸上扫过,很是注意了一下微表情,他猜“人走茶凉”一定会让杜月笙深有同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