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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天中午,夏威夷使节团到达通州税关。
使节团所带的货物远超出报关数量,但只要贿赂首关太监就能安然通过,李旦等人早就联系了京城牙人做好相应准备。交了钱之后守军只是胡乱检查一下,便将一大车一大车的名贵货物放过。
郑养性带着自己的随从也大摇大摆骑马过关,周围人见到他二世祖的模样且有军官保护,纷纷避让。
夏威夷使节团的商人也主动让出道路,他们不想得罪这种权贵子弟。
如同历史上那样,万历晚年的郑家可称嚣张跋扈,郑家只因为郑贵妃被万历看中就飞黄腾达,他们原本不过是大兴城外的庄户人家,家族教育德不配位,哪怕郑国恩想要收敛也拦不住家族子弟们作威作福。
最重要是万历皇帝也有心抬举,找着法子给郑养性升官,京城中人看在眼里,对于郑家的畏惧自然产生。
“咦?这木头好香啊!”郑养性突然盯着路边正在受检查的檀香货车道。
运货的福建商人听到这话连忙让人拿来篷布,将檀香木给盖住。
“没些眼力,滚一边去!”郑养性直接将盖布的商人推开,对于这种商贩,他完全没有平等对待之心,霸道尽显。
那个福建海主一个没防备被推的连退两步,还是身边人连忙扶住才没能摔倒。
郑养性让人去货车上捡了两块檀香木,仔细查看之后笑道:“这样大的檀香,京城中可不多见?什么来路?”
福建商人不敢回答,低头装做听不懂的模样。
“原来是群南蛮子,没点意思。”郑养性摇摇头,他喜欢找茬取乐,而福建人说话他都听不懂,瞬间便失去了戏耍的想法。至于檀香木,虽然名贵,但对于郑家来说也不算什么稀奇物事。
郑养性留了一块油性大香味足的檀香袖在手中,便唱着歌打马而去,留下被他欺负了的福建商团们无奈叹气。
京城,朝阳门外。
王元翰和汪文言品着福建名茶“一枝春”,汪文言笑道:“恭喜建阳兄,不日便要荣升南京礼部员外郎了。”
王文龙则对王元翰说:“我也要祝王兄此去一帆风顺,王兄日后可是名满天下了。”
王文龙的语气之中带着若有似无的嘲讽,王元翰却全然听不出来,而是自豪笑道:“光明磊落,正是吾辈中事。”
王元翰之所以要离开是因为最近京城之中除了金星昼现之外另一件为人热议的事请——叶向高搞出的“请发言官章疏之议”。
王元翰是东林党人官至吏科给事中,此时另一位吏科都给事中陈治则是浙党成员,与王元翰一向不相容。
就在本月,浙党与楚党对王元翰发难,陈治则唆使他的门人、御史郑继芳弹劾王元翰:“盗窃国库金银,克扣商人财产,赃物达数十万元”。王元翰以上告陈治则诽谤而反击,两人口角不已。
东林党深入调查此事,发现浙党将一连串的审核人员中塞入了浙党成员,浙党说王元翰贪污了十几万两银子是诽谤,但是借此由头只要和王元翰把官司打下去,浙党就有机会挖出他的罪证,打击东林党的声誉。
朝中三党与东林之间就此案互相攻防,眼看要打成烂仗,即将把王元翰推入最为不利的境地。
此时叶向高思索对策,上书表示:“请求将朝中关乎此事的奏书发下,敕令六部和督察院大臣评定他们的是非曲直,处理颠倒是非之人。”
叶向高这一手极为厉害,原本东林党在此案之中疏于布局,处于完全不利地位,但东林党有舆论优势,倾向于支持王元翰的上书在相关上书中占较大比例。
叶向高用这个办法直接就将原本一桩司法案件变成了利于东林的舆论斗争。
虽然万历皇帝十分谨慎的不予答复,并没有让叶向高如意,但东林党却抓准这个机会大造舆论,表示皇帝之所以将奏书留中不发是因为三党害怕将讨论公开,想要搞密室政治坑害王元翰等“忠臣”。
如此,东林党便把一个三党举报王元翰的案件,变成了控诉三党的罪证。
而陈治则也不想罢休,三法司的惩治命令还未下达,陈治则便调用职权派人包围封锁王元翰家,只要能从王元翰家中搜出任何东西就又能将舆论引导权拿回手上。
王元翰对此表现的极为愤怒,命令家人将全家的家具财物全都抬到国门,并且纵容小吏士兵拿取,紧接着便痛哭、离职而去。
这一番表演后,王元翰既然离职,案件也就不了了之,而王元翰那委屈的“国门大哭”则让舆论全面倒向东林党。
现在大部分百姓都认为是三党有意挑王元翰的刺,逼的王元翰罢官离开。但在王文龙看来,这就是一出完美的政治表演。
吏部是六部之首,东林党能捧出一个吏科给事中也不容易,如果王元翰完全干净,哪里怕查?又何必搞出辞职的这一幕?
反过来想,王元翰不干净,反正被查出问题也会罢官,那不如自己辞职。而与其冷冷清清的辞职离开,还不如搞出自正清白、国门大哭的一幕。
只能说都是政治算计,而且东林党的舆论工具在其中的操作显而易见,背后多半有叶向高、汪文言等人的策划。
如今王元翰已准备离开京城,回云南老家暂居。
但历史上只要等万历过世,东林党凭借立太子之功全面掌权,王元翰就会被东陵党热热闹闹的捧出来,先当湖广按察知事,接着便爬到工部主事之位。
这升官速度可比王元翰安稳稳在京城做几年给事中慢慢往上爬要快得多。
三人闲聊片刻,李旦带着几个福建商人来到了茶楼之中。
“建阳。”李国助远远的便喊道。
“国助,泰山大人,”王文龙起身介绍道,“这两位是王伯举、汪守泰。”
李旦也打听过近日的京城风向,连忙拱手:“守泰先生,王大人好。”
“伯父不必多礼。”汪文言笑道。
年级还不到三十的汪文言,如今的气派比起王元翰还要大,他投靠东林党后选择上京,直接帮东林党在京城中建立起了与江南类似的关系纽带,使得东林党可以整齐划一的行动,否则也打不出王元翰事件中这么好的配合。
东林党中甚至将他与漕抚李三才并称为“漕汪二贤”。说的是李三才利用权财在江南笼络了东林党的关系网,而汪文言在京城中也做到同样的事情。
但李三才有督抚职权,汪文言所凭借的却只是个人能力加上一点借势而已,甚至他今年才将将三十岁,进京不满两年。
短短时间能做到如此程度,汪文言绝对可称国士级别的党争操盘手,他如今在东林党中极受重用,地位甚至隐隐和东林大佬平级,已经超过王元翰等普通官员。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