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俗话说:十五的月亮十六圆。
虽说过了子时便算是十六,但挂在空中的月亮却还有一小块被黑暗遮掩,再配上皎洁的月光和空旷的荒野倒也有几分凄美的意思。
此时的多铎虽身处画面之中,但看其严肃的表情想来是没有心思关注这些的。
在原来的谋划中进攻应天是大军渡江后的第一战,也是最重要的一战。
只要此战获胜,本就纷争不断的伪朝便再无合力可能,大清鲸吞天下之势也将无人能够逆转。
可弘光南逃和朱慈烺的出现却让这一切发生了微妙的变化,而这变化又让多铎陷入了两难的境地之中。
如果兵力足够,他自然会在围攻应天的同时举兵追击弘光,可现在哪怕他将手中降军全都算上也只有二十余万,根本不可能同时进行两场如此规模的战役。
所以他就必须要在二者之间做出选择。
抓住弘光固然能让大明再次陷入皇位之争,可放着那心怀不轨的崇祯太子在大军退路上却是取死之道。
但若选择攻取应天,再按部就班的一路打下去,他又实在不愿放弃这么好的机会。
最终多铎命尼堪在刘良佐引导下率主力追击弘光,而他则与留下的几万人马负责牵制应天看护退路。
这是一个极为冒险的决定,但又是多铎在几番权衡、几番思量后想到的最优解。
在他看来,南下部队虽孤军深入,但弘光的出逃定然会导致军令不通,各地明军根本不可能在这样的情况下完成对他们的包围。
留守人马这边。
虽然降将们都说应天守军不堪一击,但那终归是数倍于己的敌军,一旦与其发生战斗那势必会出现不小的伤亡,这对多铎来说是绝对不能接受的。
到这里,摆在多铎面前的问题便简单了许多,不过就是设法稳住应天守军罢了。
所以他才会分兵扎营刻意营造兵力庞大的假象,又与朱慈烺讨价还价为延后攻城提供充足的理由。
如果事情到这里就不再出现变化,那么惨烈的攻城战便会等其中一方做好准备后才会真正开始,可白日里从南边传来的消息却让多铎有了新的想法。
尼堪刚出应天府地界便遇到了大量溃兵,他不仅从这些人口中知晓了弘光的大体去向,更是将应天的虚实搞了个一清二楚。
如此机会多铎自然不愿轻易放过,但现实情况却让他在谋划时颇有束手束脚之感。
兵力不足倒还罢了,大不了紧盯一点全力进攻就是,但攻城器械的不足却让他连像样的攻击都无法组织起来。
在其他时候多铎也许就会在感慨一番后安心等尼堪那边事成之后再做计较。
可应天人口众多、资源丰富,拖得久了难保不会生出变数。
一番思量之后,多铎最终还是觉得与其在城下枯等,不如就趁此良机来上一场出其不意的夜袭。
哪怕不能破城也能让那小子明白八旗兵威,省的再提些有的没的。
“还是太匆忙了些。”
多铎望着那在月光笼罩下影影绰绰的城墙,心中却还是因为攻城器械的不足而有些遗憾。
若有足够的攻城器械,便能牵制大量敌军,成功夺门的可能便会大上许多。
哪像现在,空有数万人马却只能在城外虚张声势。
不过遗憾归遗憾,行军打仗哪里有万事俱备的时候?
更何况负责先行攀城的都是穿着双层甲胄的悍勇之辈,说不得这应天城也就一战而破了。
“王爷!上去了!”
身侧传来的喊声将多铎从自己的心绪中拉了出来,但他定睛往远处看去时却只能大体分辨出城墙轮廓。
“看真切了?”
“王爷,您还不信我的眼力?”
这种带有玩笑之意的回答放在其他地方倒也平常,但多铎素来威严,军中少有人敢同他这样讲话。
更何况说话的还是图赖,所以周遭人都生出了看热闹的心思。
“我满洲确实没有比你眼力更好的了,”多铎一边说着,一边轻轻颔首,随后稍顿了一下才又接着说道:“你注意看着,有情况及时报我。”
多铎说的淡然,话语中也没有褒奖之词,但图赖却像是受到了极大表扬一般直接下马跪地:“喳~~~!”
图赖既是镶黄旗护军统领,又出身满洲大姓瓜尔佳氏,哪怕多铎身份再高其实也没必要如此,可坏就坏在年前争位之时他非常坚定地站在了豪格一方。
虽说最后两家都没将皇位捞到手中,但多尔衮却以摄政王的身份成了上三旗的真正掌控者,而他这个理论上归属于皇帝直领的镶黄旗护军统领也就变得尴尬且危险了。
多铎对图赖的心思可谓了若指掌,甚至早在刚出兵时他便已想好了很多种应对之法。
收编自然是最省事的,但阵亡、暴毙、军法从事其实也不会费太大力气。
反正皇帝年幼上三旗已是砧板上的肉,至于该用何种方式处理倒也不算重要了。
唯一可虑的便是兄长和那。
想到这里,多铎原本稍稍舒展的眉头又皱了起来。
“王爷!后面的人上去了!”
图赖有些亢奋的话语声再次将多铎拉回现实,待他再次望去时却见城上似有许多人影正在不住晃动,显然是有人才剧烈活动才会出现这种情况。
见此情形多铎心头不由一沉,夜袭讲究的便是突然和隐秘,若非被守军发现他们如何会这般大张旗鼓?
除非?
“曹虎。”
多铎淡淡地喊了一声,可曹虎却一个激灵,随后便翻身下马直接跪在了地上:“王爷,我敢拿脑袋担保,应天都是卫所军!”
此时他已万分后悔,为何没与大帅一同去给尼堪带路,却要贪图接近多铎的机会。
同时他也非常疑惑,应天城里的那帮吃都吃不饱的货色平时连操练都懒得参加,现在为何会如此警觉。
“莫慌,哪怕有罪也轮不到你来担。”
见他如惊弓之鸟一般,多铎心中难免生出些厌弃。
这厮将他看做了什么人?
漫说应天守军孱弱不堪已是多方验证过的,哪怕中间真有什么纰漏他多铎又岂会拿降将顶罪。
但话说回来,厌弃归厌弃,这些降将还有许多用处,若非必要还是以安抚为主的好。
从那腌臜货身上收回目光,多铎再次将注意力放在了眼前的战事上。
“到底该退还是该继续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