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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人的话犹如一道惊天巨雷在王大山的脑中炸响。
他万万没想到,这情节会这么狗血。更让他没想到的,是这狗日的剧情中的男主角竟然是自己。
失忆了?怎么可能!王大山喃喃自语。
如果韩老师真的是自己的母亲,如果她失忆了,可为什么一点都看不出来?
难道真的是因为失忆了,韩老师对自己的试探才显得无动于衷吗?真的可能吗?她真的是自己的母亲吗?
王大山试图让自己相信老者的话,可心中又有一个声音告诉他,不要相信,这不可能。
此时此刻,王大山就像失去了三魂七魄,呆立在了当场。
他很想哭,很想在母亲的怀里大哭一场,问问她这是不是真的。可他自记事起,就根本不知道被母亲抱在怀里是个什么样的感觉。
小时候,每当他想起母亲,他的心中永远都是低落的情绪,然后偷偷躲在一个没人的角落里掉眼泪。
每当看到别的孩子被妈妈抱在怀里,或者因为淘气被胖揍一顿,他都会幻想,如果那个孩子是自己该多好啊。
哪怕被妈妈打一顿,可他还有妈妈。然而他却没有妈妈,他羡慕那些有妈妈的孩子。
所以,他心中的执念,就是一定要找到母亲,问一问她,为什么抛弃了自己。为什么从来都没来找过自己。
他想过无数种原因,妈妈病了,妈妈被她的家人禁锢了,甚至妈妈死了。
甚至,他为自己的母亲找了无数个借口,所有的借口都是身不由己的无奈和迫不得已的不能。
可他从来没想过,妈妈失忆了。不是她不想找自己,而是她已经忘了自己。
她忘了自己。
这十多年来,她的心里从来都没想过自己。
王大山想哭,很想哭。
但他不能哭,尤其是在这个家里,他更不能哭。
在谁的眼里被看轻,也不能在这家人的眼里被看轻。要不然,连他自己都会看不起自己。
良久之后,王大山整理好了情绪。
他向老者问道:“首长,你说我该不该相信你?如果我真是韩老师的儿子,如果我真的是您的外孙,如果我的母亲真的失忆了,那我请问,就算我母亲不能找我,为什么你们不找我?
恐怕你们家根本就没想过找我吧?不要用找不到我这样荒诞的借口。
你们没想过找我,现在您这个样子?难道又想认回我?
别逗了,首长,我是王大山,我是王胜利的儿子,我父亲当年可以为了国家牺牲在战场上,我也不是一个趋炎附势软蛋。
所以,首长,我当您刚才说得话都是骗我的,您曾经是一个为国征战的军人,我尊敬您,但也请您不要拿我的身世开玩笑。
首长,我走了,您就当我今天没来过。以后,我也不会再来了。”
说完,王大山转身就走。他想逃离这里,快点离开,好能找个没人的地方痛痛快快的哭上一场。
十岁以后,他就再也没有因为想母亲而哭了。所有的感情都一样,都会流失在时间的长河里。无论是爱情还是亲情。
正当王大山走出大门的时候,老者突然上前两步,一把抓住了他,大声的说道:“孩子,别走,听我把话说完,然后你再决定要不要原谅我们。”
老人带着哭腔,王大山知道,他又哭了。
从小接受的教育,让他很有同情心和同理心。所以他很会站在别人的角度思考问题。
老子曾经说过:圣人无常心,以百姓心为心。善者,吾善之;不善者,吾亦善之,德善。信者,吾信之;不信者,吾亦信之,德信。
意思是说无论其他人是善还是不善,我们都应该以善良的心对他。无论其他人是诚信还是不诚信,我们都应该以诚信对他。
王大山是道士,接受了传统的道家思想教育,所以他不能现在就走了。
既然老人要说,就听听他说什么吧。
反正他也想了解一下,为什么母亲没有找他,是什么原因导致她失忆了。
他停了下来,看着老人的眼睛,说道:“好吧,首长,您说吧,我听听您想对我说些什么。”
老人拉着他的手,哆哆嗦嗦的说道:“孩子,我对不起你,这些年,苦了你了。”
王大山没说话,依然看着他。
老人抹了把眼泪,平静了一下情绪,缓缓开口:
“孩子,当年的事情,确实是家里的不是,让你受委屈了。
我的老伴,也就是你姥姥,她是一个大家闺秀,父母都是知识分子。当年你姥嫁给我,也是因为迫不得已,组织上牵的红线,她不得不嫁给我。
建国后,我在总参工作,跟着徐总长干。工作很忙,家里的上上下下都是你姥操持。
我跟你姥生了两个孩子,大儿子,也就是你大舅,比你母亲大五岁,从小就调皮。
你母亲出生没几年,正赶上抗美援朝。我在总参负责情报工作,每天忙不完的工作,天天不着家。
你姥要工作,还要带两个孩子。她原本就是急躁的性子,也没有耐心,可能也把对我的不满发泄到了孩子身上。只要你舅和你母亲稍微不顺她的意,你姥就揍他们。
时间长了,就让你舅跟你母亲有了逆反心理。
你舅高中毕业,为了摆脱你姥,就去当了兵。于是家里只剩下你母亲,原本两个人承受的责打全都落到了你母亲的身上,你母亲的叛逆心就更重了。
我知道你姥其实是对我的不满,所以才会这样。
我也发现她经常打骂孩子,但当时家家都打孩子,讲究棍棒底下出孝子,我工作又太忙,所以疏忽了,并不知道已经发展到了母女对立的严重境地。
所以有一天,你母亲背着我们偷偷的改了名字,然后留了张纸条,说是要响应主席的号召,上山下乡,去支援农村建设,便离家出走了。
我们一点都不知道。
直到好几天之后,你姥发现你母亲不见了,慌了神,才到单位找我。
可一时间哪能找到你母亲?就这样,你母亲不见了。
你姥其实并不讨厌你母亲,她恨的只是我。因为我们的婚姻是组织牵线,我是个大老粗,我喜欢他,让组织替我牵线,她的成分不好,不能不服从组织。
所以我知道她并不喜欢我,甚至因为是我让组织上牵的线,她还隐约有些恨我。
我其实早就发现了,但那个年代,离婚是一个人人都唾弃的事情,尤其身为一个军人,更不能离婚。
从你母亲不见了,她就开始精神恍惚,时好时坏,我知道,她也是在怪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