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嵬名岘掀开地上的木板盖,看着延往地下的竖梯说:“就是这里?”
“下去瞧瞧。”杨臻递给了他一盏灯。
嵬名岘护着火苗直接跳下去,杨臻也跟着跳了下去。嵬名岘举着灯台在窖中照了一圈后问:“你是怎么找到这里的?”
傍晚之时杨臻跟嵬名岘说自己得了个好地方,问他想不想看看,他当时应了,却不曾想到是一座如此富足的酒窖。
“白日里挣来的。”杨臻甚是得意。他也没想到这酒窖如此宽敞,裴令聪虽是花天酒地惯了,但酒于裴令聪而言总归是次要的,这倒是便宜了杨臻。
嵬名岘摆好灯台后,拎了两坛酒与杨臻席地而坐道:“上次你灌醉我是为了撇开我,如今呢?”
杨臻被他说笑了,“这回只为高兴。”
不得不说裴令聪是个顶会享福的人,酒窖中的的酒百样千种,杨臻顶喜欢的那几种就只差梅煎雪了。眼下他们捧着的是两坛竹沉霜,因酿造过程中用的器具都是清鲜的竹筒,所以酒味中别有一层竹子的清香,入口畅快,是最适合对酒当歌的一种酒。
嵬名岘仰面灌了一口也是觉得惊艳。他虽然嗜酒,但却在酒种见识上糙得很。
“没喝过吧?”杨臻看他那副初尝仙果的样子笑道。
嵬名岘掏着坛沿口在杨臻的酒坛子上一碰说:“现在喝过了。”
杨臻一阵畅笑后与他一同举坛豪饮。
二人干掉两坛之后,杨臻指了指嵬名岘身后说:“捞两坛那个。”
嵬名岘看了看身后酒笺上写着“松”的几坛酒问:“这又是什么酒?”他递给杨臻一坛,看着杨臻揭开封布闻了闻。
“果然是松顶香!”杨臻也有些欣喜,心中直叹裴令聪太会享受了,连这等几乎没人再酿的酒都有!
“快尝尝,这酒可是世间不多了。”杨臻说。比起被宿离重新琢磨出来的梅煎雪,这种松顶香是真的只会少不会多的了。从前在京城之时闻南曜淘到过几坛,说是关外采松香之人酿的酒,因手法时机独有,所以只有那么几批,日后恐怕再难酿出来了。关外人饮酒是抗风御寒,所以这酒属于口味悠长、值得细品的一类,而且后劲颇大。
嵬名岘举坛喝了一口,一个吞咽后便觉酒两路分走,一边爬上鼻腔升腾而去,一边则顺着脖颈下渗散开,舌齿间留下的只有源远的松脂香气。
“好酒!”
二人对饮大半坛后,杨臻觉得似乎差点什么,他问:“嵬名,你会舞剑吗?”
松顶香虽然好喝,但上头极快,饶是杨臻这等酒量惊人的也有些飘了。
嵬名岘四下摸索了一下说:“没带!”
杨臻挑眉一笑,抽出腰后的藏锋说:“我带了!”
“你这尺长之物哪里是剑!”嵬名岘眯了眯眼道。
杨臻还是笑,他把酒坛墩到腿上杵着当怀枕,两手拧开藏锋首尾反接合成一柄长刺后举到他面前说:“够长了吧?”
嵬名岘板出剑指顺着面前的锋芒尽显的藏锋如标剑般的划过一遍后,扔下酒坛接过藏锋起身道:“看着!”
他旋身而起,引臂嗅锋,玄刃一动,烛火之光在薄锋上一闪,映的嵬名岘的眸子里飞过一抹光。
反身穿剑,藏锋之锋带着烛火的光刺破黑暗,再撤步拉臂引出一招云剑,提腿挂剑又接转身撩剑。
这些都是再简单不过的习剑招式,但因为嵬名岘与剑同体,甚至无需十足的劲力,程度却已经足足够够了。
杨臻抱着酒坛痴痴地看着,心中倒也有些可惜,他的藏锋没有剑的那份软韧之力,所以总不能把剑舞该有的情致表现到位。
几个预热的动作之后,嵬名岘已经换步到了酒窖的角落,他横剑在臂两个紧步贯力翻身跨掖空转,以残影擦出了破风之声,尽管劲如疾风,但到落地后只垫了一步便稳住了身形,他似是酒醉般地顺势摇摇晃晃后退几步,仿佛卸掉了全部的力道,直到靠在了那条竖梯上。
大酒坛扔过去太煞风景,杨臻便把自己怀里的松顶香倒进了嵬名岘的那个小酒壶,扬手抛给了他。他也机敏得很,跟着酒壶的方向腾身前空翻之时,一轮手掏住了酒壶,他将酒壶吊在正冲着面门的位置,等彻底空翻过来之时,松顶香便顺理成章地洒进了他的嘴里。他挥手一掷,转腕上挥藏锋顶住酒壶,只是轻轻一点便将藏锋重新背到了身后,酒壶就此坐落在了地上。
方才还觉得这酒窖宽敞,眼下杨臻又嫌它窄巴了。
他甩头振剑,脸上、额发上的酒坠力飞了出去,而后丹田攒力蹬步腾跃起来旋身盖腿、干净利落地弓步落在地上稳稳一顿后,再次发力垫步侧空翻,重新顺走了地上的酒壶,在身形未稳之前一甩手把藏锋嵌进了他前进方向的地面四寸,然后任余力前行几步之后一扭身侧势一躺,胳膊肘杵到了藏锋的尾端撑住身样,脑袋枕在拳头上,喝掉了酒壶里所剩不多的酒。
义方前院里一直都很热闹,因为一大早就有消息递来说凉州和洛阳分舵的人要到了,相较之下,后院就清净多了。
后院中央有座日晷台,上面的晷针影已经躺在最正底之处了。
“师娘,我都快饿死了,小师父怎么还不回来啊?”苏纬趴在桌子上看着面前的饭菜满脸怨念地说。
“你今早去找他的时候他就不在房里吗?”周从燕也有些撑不住了。
苏纬点头,下巴捣的桌子咚咚响。
“那他这是起了个早还是压根没在屋里睡呢?”周从燕磨牙道。
苏途安推门而入说:“裴令聪说,送给了你师父一座酒窖,他说你师父可能在那里。”
苏纬突然上瞟着大眼睛寻思了一下说:“说起来,昨天晚上小师父和剑魁一起出门之后好像就没再见过他……”
“他这是睡酒缸里了?”周从燕有些生气。
“师娘你先吃,我去把小师父喊回来!”苏纬忍着饿拉着苏途安跑出了屋。
“你不饿?”苏途安被拽着跑了一段后问。
“当然饿啊,不过我担心的是小师父他在酒窖里泡一夜会不会喝死啊!”苏纬说,“那个酒窖在哪儿?”
苏途安摇头。
“你问了一顿都不知道酒窖在哪儿?”苏纬纳罕,他想去问裴令聪,但又怕再碰上昨日那种被翻红浪的事,于是只好找了几个丐帮弟子才问了出来。
他们俩好不容易才找到了那个位置相当隐蔽的酒窖。苏途安掫开酒窖的木板盖,苏纬趴到沿边上往下看。
原本黑洞洞的酒窖里乍的放进正午的日光,倚坐在酒坛堆上睡觉的嵬名岘一下子便被晃醒了。他下意识地抬手遮了遮光,略微清醒之后他反应过来了自己在何处,连忙到处寻找杨臻的身影。他左右看了一圈,最后一低头才发现杨臻斜靠在他的肩膀上、蜷得像个虾米一样地在睡觉。
现在回想起来,杨臻好像睡的比他还早些,原本还在天南海北的胡聊呢。
苏纬把脑袋探进地窖里看了看后就有些懵了:他小师父就像个疯玩了一天、累坏了的孩子一样,几乎是要躺下一般的靠在那个剑魁身上睡觉。
仔细想想的话,他所见过的,他小师父睡得踏实的时候,都是有嵬名岘的时候。
嵬名岘松了口气,总算是注意到了斜上方的苏纬的头。
相距不远的明暗对视,苏纬尴尬地咧嘴笑了笑,然后扑棱着两只手做了一个扒拉饭的动作。
嵬名岘动了动脑袋,把罩在杨臻脸上的阴影撤走了,这么一来,杨臻也被晒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