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牛学文的鼻端满是浓烈的血腥味,对面的胡德义气喘如牛,嘴中喷出的热气直打到他的脸上,教他嘴角露出一丝残忍的冷笑。将尖刀一晃,正要再下一城,身后忽地传来大喝:“杀!”
这一声如石破天惊,吓得牛学文浑身一激灵,没等反应过来,杜奎海的钢刀已挟着风声赶至眼前,牛学文惨叫一声,小臂上已被划开一道血红的口子。
杜奎海一击得手,毫不迟疑地递出第二刀,牛学文尖刀迎向杜奎海。
胡德义原本还在全力戒备,后来只听得叮叮当当响个不停,细听之下才发现第三人插足,此时不跑更待何时?
胡德义浑身伤痕累累,伤得极重,他转过身扶着墙静悄悄地后撤,慢慢走出甬道。
他在黑暗中失去了对时间感,不知走了多久,眼前火星四溅,体力在快速流失,脑袋昏昏沉沉,直到前方不远处渐渐有了光亮,胡德义心中大喜,加快脚步只想尽快远离身后的修罗场。
“年轻人!”
胡德义眼前忽地冒出一个黑影,登时将他吓得魂飞魄散。
“是我,是我!”
胡德义努力睁大眼睛:“胡应麟!”
梅如松的眼睛蓦地瞪大,脸色变得很难看:“你知道我是谁?!”
“边走边说,”胡德义抓住他的肩膀,苦笑道:“接下来要靠你了。”
胡应麟迟疑片刻,伸手扶着他的胳膊:“你一直在保护我是不是?”
胡德义点点头:“我和老秦都是奉大人之命暗中护你周全。”
胡应麟想起牢中死在浓烟之中的那个汉子,黯然道:“没有跟那位英雄致谢,是老夫的不对。”
“不需要,只要你能活下来,我们就值了,”胡德义感到脚步越来越沉:“死也值了。”
胡应麟满腹的疑问:“你们究竟是什么人?为何要护我?既然要护我为何早不将我救出大牢?”他越说越激动:“你知道我是怎么入狱的吗?”
胡德义摇摇头,胡应麟道:“我是被两个坏人绑架到这里的,他们以犬子性命相要挟,逼我承认自己叫梅如松,与儿媳…哼,哼,老老实实待在牢中,至今已有半年有余,年轻人,这事也是你们做的吗?”
胡德义听得好笑,但怕刺激胡应麟只得板起脸:“不是我们干的,但我相信对方这样做必定事出有因,未必抱的坏心思。”
胡应麟还要反驳,胡德义却停下脚步:“到了!”
光线自头顶传来,他摸索到墙根,攀住木梯:“跟在我身后。”踩上木梯,咯吱咯吱攀上洞顶,伸手举过头顶将沉重的木板推开,随即从洞中冒出头来。
这洞口开在一间厢房之中,亮光自窗台照进室内,四下没有人影,胡德义钻出洞口,回身反手将胡应麟也拉了出来。
胡应麟毕竟年纪大了,方才一顿折腾只教他身心俱疲,两腿酸软得直打突突,跌坐在地喘着粗气。胡德义将那木板重新盖上,又将衣柜推过来推倒,将洞口压了个结结实实。
这时的光线比洞中清晰得多,胡应麟见胡德义仿佛刚从血池里捞出来一般,惊道:“呀!你受伤不轻,我帮你包扎!”
“不着急,先逃命要紧。”胡德义从墙上摘下一把钢刀,躲在门后听了听动静,这才将门打开。
“嚯!”清凉的空气迎面扑来,胡应麟不禁精神一振,紧紧跟在胡德义身后走出房门,从院中向高处眺望,一座恢弘的建筑映入眼帘,在夜色下显得冷冽而肃穆。
“应天府衙!”胡应麟的瞳仁急剧收缩,瞬间明白了对方的手段,这个宅子想必已落入胡德义一伙的手中,在地下将两者打通,不过能做到神不知鬼不觉并非易事,胡应麟对面前的汉子多了一丝忌惮。
院落中空无一人,胡德义很快走到大门口,隔着门缝向外窥探。应天府衙地处闹市,这套宅子离公廨不过一街之隔,同样是繁闹的街市。此时暑气散去,出来游玩的人渐渐多了起来,一道道人影从胡德义审视的目光中经过。对方下了本钱,不会不留后手,接下来的每一步都必须要小心谨慎。
他与秦戈二人自京城远道而来,星夜抵达金陵后,江南的美景来不及欣赏,当晚就被安排入狱,此时才有机会透过门缝窥探金陵的热闹。
路边小摊鳞次栉比,吃喝赏玩不一而足,远处的酒楼灯红酒绿,哄笑声隐隐传来。
男女孩童耄耋老人,在浮光流影之中谈笑而过。
胡应麟倚在照壁上,利用这片刻功夫恢复体力,见胡德义始终默不作声,急道:”怎么,有危险?“
胡德义收回目光:”走后门。“
虽然街面如常,但他隐隐感到不对劲,多年的潜伏经历让他拥有动物般敏感的直觉。
胡应麟登时紧张起来,跟在胡德义身后转战后门。
胡德义小心翼翼将后门推开探出脑袋,后街黑咕隆咚,空荡荡地不见人影。两人顺着墙根摸到巷口,对面的巷子中忽地响起窸窸窣窣的脚步声,胡德义脸色剧变:“分开走,我把人引开!”
胡应麟慌乱道:“我人生地不熟的,上哪里去?”
胡德义压低了声音低吼:“放你娘的屁,你年轻时候在金陵当过五年的官儿,难道就没有个熟悉的地方吗?”说完在他肩上狠狠一推,胡应麟踉跄着抢出几步,回过头:“你你怎么办?”
胡德义一怔,紧接着笑了笑:“秦戈都不怕,我也没在怕的,老胡,做个好官儿,别让弟兄们后悔救了你。”
胡应麟眼角泛起泪花:“壮士,我还不知道你的名字。”
“我也姓胡,与你是本家。”胡德义摆了摆手,眼见对方已从巷子中走出,低声催促道:“还不快走?!”
胡应麟一步三回头地出了巷子,胡德义放下心来,钢刀一甩,目光炯炯地看向对面的张回。
张回目光阴冷地看着他:“没想到,你竟然从牛学文手中逃了出来,他人呢?”
胡德义面无表情地道:“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