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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很想站出来叱骂这个宗正,但是他没有那个胆量,而且他搜索枯肠,也没找出来什么骂人的句子。
一整个章台殿的人,在蒙恬没有第一个站出来之前,所有人都好像被关在一个黑漆漆的屋子里,直到蒙恬开口说话,这才使得整个屋子被打开了一扇窗。
一时间,光明全部通过这扇窗户进入了室内。
那些坐在阴影里的人,望着这束光,一个个被闪的睁不开眼。
萧何望着蒙恬,一时间说不出话来。
前面说过,萧何这个人和其他沛县吏人不一样,他对秦国很抵触,这抵触完全是出于自己与大秦帝国在政治理想上的矛盾。
但是在进入咸阳城许多年后,他发现自己对秦国有着诸多的误解,同样的,秦国人也不是他想象中的那么可恶,那么为了金钱和利益不择手段。
走了很远的路,见了很多的人,萧何意识到,其实人都是一样的,每个地方也都是差不多的。大概是因为每个地方住的都是相同本性的人。
秦国人也和楚国人一样,厌恶那些撒谎精,厌恶那些贪官污吏,他们也厌恶战争,他们之中也有很热爱和平的人,秦国人的女人,也有很温柔的,也有很坚定的捍卫自己贞洁的。
而楚国的人之中,也不乏那些贪婪无度,好色敛财的混账官员,地方乡邑的乡长里长不受法律约束,做事就是没有秦国官吏这样注重条理性。
经历了很长时间的消化,萧何这才慢慢地对秦国放下芥蒂,慢慢地放下那些个人立场上的家国仇恨,慢慢地开始对秦国有好感,对天下有了兼济的愿望。
在过去,萧何是完全不敢想象自己可以去治理天下的。
没办法萧何是个务实的人,他在沛县的时候很喜欢刘季是因为刘季不守规矩不受束缚,有着他永远学不到的自信和豪迈;但是他讨厌刘季就是因为他特别喜欢爱说大话,总说什么以后他发达了如何如何的话,还说什么他以后要是做个将军如何如何……
萧何对此总是嗤之以鼻。
而且刘季蔑视权贵这一点,萧何是又喜又怕。
不过,环境塑造人啊。
把萧何养在大秦的朝堂上,给萧何大秦廷尉的位置,过不了多久,他就变成了一头慈爱的母牛,随时随地的想着给大秦帝国的子民们提供乳汁,让他们能够生活得幸福快乐。
看到蒙恬站起身,作为提议者的萧何,也顿时信心倍增,备受鼓舞。
说实话,萧何过去在大秦其实是有些自卑的。
他正儿八经的异国他乡布衣之身啊。
他没有刘季那样的蔑视权贵的勇气,对待同僚总是有一种敬畏感,总觉得自己低别人一等。
而且他不太懂政治,只会蒙头干事。
之前在秦始皇和秦二世之间的政治交锋之中,他没有及时表态或者做点大动作,导致很多臣子对他心有厌恶。
这就使得萧何在朝堂上就是个透明人一样,基本上不怎么说话。
他不说话,也不会有人附和他。
地位卑下的臣子往往只能去见风使舵,地位高的臣子那都是背后各有世家,实力强大,无惧风雨。
他几乎没有得到过什么臣子鼎力支持自己的意见。
何况在这种极端的情况下,萧何慢慢地还是在秦二世的扶持和同侪们正气激烈下站起来了,他开始像个真正的廷尉了。
萧何复道,“臣愿意交出所有积蓄来。”
“国之大事,在祀在戎。抵御胡人的进攻,还有防范蛮夷,此为军政大事,是国家最大的事。”
“萧何全力支持。”
此话落地,大殿之中,传出一阵轻微的呷声。
皇帝望着萧何,心情复杂。
即便萧何站起来了,但是和他理想的肱股之臣还是差太远了。
没办法,不说他们没有经历八年楚汉之争的磨砺,而且扶苏是大秦帝国还没建立就把他们带来咸阳城的,这就导致他们的能力很弱,非常弱。
但是,不错了已经。
说实话,扶苏其实有些被萧何感动了。
虽然一直都知道他是这么一个人,但是当了解他性格深处的弱点,明白他其实是一个面对权势富贵也会露怯,面对高门大户也会自卑的人后,看到他今天这样公然站出来,扶苏的内心深处还是感到热腾腾的。
至少萧何向他证明了,他没有白去一趟沛县。那次沛县之行,说实话,什么刘季吕雉夏侯婴,都是附赠品。
只有萧何是最重要的,但是这么多年来,夏侯婴都能发光发热一把,只有萧何处在一个不该待的位置上。
要不是委任萧何为廷尉是秦始皇下的命令,扶苏不知道萧何还能不能在只有自己的前提下,仍旧坐到这个位置上来。
大家都望着萧何,有佩服,有惊讶,有厌恶,有怀疑,有嫉妒,也有怨恨。
只有秦二世用慈祥平和的目光望着萧何,仿佛他是一只刚刚才破壳而出的小鸟,秦二世的眼里充满了对萧何未来的担忧,也许还有对帝国未来的担忧。
因为他很清楚,决定帝国未来的不是什么高远的理想,也不是什么宏阔的规章制度设计,更加不是什么优越的生产力基础,而是自己眼前这些大臣身上,看他们的选择,看他们的进步。
如果说萧何成长不起来,秦国就蜕变不成扶苏想要的秦国,更不要说打造出那个理想的伊甸园。
这并不夸张,因为放眼整个朝野,也找不出第二个萧何来。
冯去疾和王绾均是心头一颤。
尉缭满怀敬佩的望着萧何,对于萧何,他一直觉得这个年轻人能够担当大事,现在看来,确实不假。
至少他做到了在一个恰当的时代,表露出自己高洁的品格。
冯去疾整理了一下衣袖,他想要站出来说话,作为本朝第一世家当家人,而且作为皇后的父亲,皇帝的岳父,大秦帝国的丞相,他冯去疾本来应该第一个站出来的,竟然被这两个人抢先了。
只是在冯去疾整理衣服的时候,王绾先他一步说,“老臣出二十万钱。这些钱皆为老臣此前受太上皇赏赐河湖田宅之资,除了家人留用之资财,其余家资,臣皆愿意变卖,以资助陛下完成此次大事。”
王绾这个人,对在场的这些上卿,那可是都有知遇之恩啊。
谈什么政治,都是人情世故。
左边丞相冯去疾是他以前的下属,身后的郑国本来要被杀了,是他和其他臣子联合起来劝说皇帝把他留着,给他做了思想工作,把他留下来最后给了一个上卿的官职,这才修好了郑国渠。
老宗正死去后,也是王绾推举了如今这位宗正。
大家对老丞相王绾,那可都是有感情的。
看着老丞相卖始皇帝的赏赐筹集军费,这些臣子们脸上的怒相慢慢地先后一一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