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蒋姨娘把小匣子退还流连。仇恨激起了流连的生意,好好吃了一顿饭后,她的力气恢复了些。流连把匣子拿在手里,“姨娘,琰哥儿以后怎么办呢?”
蒋姨娘惨笑一声,“他还小,来日方长。”流连点点头,打开匣子分出一半银票,兜底倒出所有首饰,“改天想法子把房子和铺子赎回来。这些东西都是珍品,拿去疏通。”
蒋姨娘忙推辞,“我不缺钱,穷家富路,你用钱的地方多。”
“拿着!我有胳膊有腿,要养活自己不难,你们用钱的地方多,房子和铺子赎回来就给琰哥儿吧,有他在,林家就还在!”蒋姨娘饮泣点头,“好孩子,既然没死,就好好活着,活着才有希望!”流连点点头,伸袖擦去眼泪,“姨娘,我们都好好活着!”
蒋姨娘从珠宝堆里拣出一枚玉佩,“这个玉佩好奇怪,不像咱们家里的东西。”流连接过来看了一眼,“这是仁王的东西,大约是个信物,可以支使他的人,要钱要物都好说。”蒋姨娘看了她一眼,流连脸微红,坦然道:“他想要我,我想要他给珩郎翻案,只是我不值得他冲冠一怒为红颜,买卖没成,给了我这个,算是没有白睡我。”
蒋姨娘说不出话了,心疼地将流连拥入怀中,拍拍她的背。
保才是个话少的,流连也是个省事的人,路途中,除非必要两个人一天也说不了五句话。路上的饭菜再难吃,流连都会勉强自己吃,车上携带的炊具虽然简陋,只要流连肯动手,总能有口热汤泡干粮。
这天,该补给一些吃食了,再加上连日赶路,人困马乏的,虽然日头还高,两人还是进了驿站。驿站外面不远处是一个集市,各种买卖挤在一起,十分热闹。保才跟驿卒借了一个竹筐,陪流连去采购。
集市上熙熙攘攘,所能交换的不仅有物品,还有各种消息。北人向来大气,关心政治,一个卖干菜的小贩子,口沫横飞讲着京里的最新秘闻——太子受了申饬,三皇子得了嘉奖,太子快不行了,江山迟早是三皇子的……小贩的言语虽荒唐,听众们却频频点头。
流连心沉到了底,挤出去,漫无目的地乱走着。前面一条小河拦住了路,流连站在桥上,胸闷地喘不过气来,呆呆地盯着桥下湍急的水流。保才默默地跟在她身后,虽然没出言劝慰却也是寸步不离。流连苦笑一声,“单是一个三王爷就已经很难对付了,如果是他得了皇位,那还有翻案的可能吗?……”
“世人皆苦,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不得已。我家家境殷实,我是家里的第一个孙子,八九个月时,天气炎热,我娘在树阴下铺了条凉席让堂姐守着我玩,她忙着操持一家老小的饭食。我睡着了,她叫姐姐去帮她烧火,结果溜进来一只大野猫,咬坏了我……后来,我高烧不止,他们一致认为我就算救活了也是个废人,不如任由我自全自灭好了,惇妃娘娘当时尚未出嫁,为人最是心软善良,便花了一吊钱把我买下来,替我诊治,救了我一条小命,亲自抚养我。后来娘娘入宫生了王爷,还是把我当亲生儿子,从不曾把我跟别的小太监一样对待。可是娘娘命薄,王爷五岁时,她难产而亡。惇妃娘娘在时最得宠,她一去没有不趁愿的,可怜王爷从此变成了没娘的孩子,别的娘娘都有自己的儿子,没人肯抚养王爷。下人哪肯费心,变着法子苛待我们。可怜我们兄弟俩相依为命,我势单力薄,哪里照顾得周全?皇上把我们俩送到昭烈公主府里习武,三更灯火五更鸡,别的皇子哪里吃过这种苦?别的皇子在京里养尊处优,只有我们王爷,东征西讨,……”
人生没有最苦,只有更苦。开解别人最好的法子就是找个更苦的做个对比。流连虽然对信王恨之入,奈何信王的命是真苦,幼时没娘固然苦,成人后婚姻坎坷,堂堂一个王爷,竟光着棍子,实在是有点儿说不过去。
“陛下最宠惇妃娘娘,只想跟娘娘厮守着,做一对无忧无虑的恩爱夫妻,可他是皇上,哪能只顾自己儿女情长呢?他贵为天子也挡不住娘娘殁了,……”
原来保才还是很能说的,流连强打精神道:“我没想寻死,我只是觉得闷,透不过气来。”
“林夫人,你有没有想过林探花为什么执意把你留在京里?因为他深知其中的凶险,不肯让你枉送性命,你不要辜负他的好意。”流连看了保才一眼,一语不发,转身便往回走。
几个农夫打扮的壮汉包抄过来,放过流连直扑保才。保才扔下竹筐拔出长剑与他们斗在一起。保才武艺再高,也很难同时对付好几个人,流连返回去捡起竹筐,把里面的瓜菜劈头盖脑砸过去。
几个壮汉本来没有长武器就吃亏,被流连一搅扰,又被保才趁机放倒一个,保才喊了一声,“你快跑,别管我!”流连把竹筐怼到一个歹人身上,撒丫子便跑。保才趁机一剑刺倒面前的人。
按道理俩人应该分开跑,只是只有一条路,也没法分。保才很快追上流连,拉起她往集市上一路狂奔——好在流连是大脚。
贼人没敢追,集上的人们受了惊吓,一哄而散。
二人回了驿站才发现保才小腿上中了一镖,麻酥酥的,流了许多血。保才再不济也是官差,驿卒忙命人去报官、请大夫。
官差过来勘验了一回,也没什么发现,这几个贼人既没有投店也没有诊治,消失地无影无踪。
衙门里上上下下都忙着迎接巡视的仁王殿下,哪里顾得上这等小事儿。保才识趣,也没耽搁,带着伤出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