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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承乾素来是个优柔寡断之人,无论是真心放弃争储,还是不愿面对争储失败的惨烈后果,总归是有几分为东宫属官的前途性命着想之原因,能够做到下定决心之后不动摇,已然难能可贵。
于志宁有些不豫,他是个读了一辈子圣贤书的,固然在仕途混迹了一辈子,却已经没能学会掩饰心情,脸色难看得紧。
宇文士及却看不出任何失望,反而颔首笑道:“殿下至诚至孝,实乃天下模范,只可惜陛下识人不明,非得易换储君,只怕将来悔之莫及。”
这话有些“大不敬”,臣子岂能私下指摘皇帝的不是?但此地乃是东宫,面对的乃是即将被易储的李承乾,这种话不仅不会惹来风波,反而会使得李承乾心中泛起得到认可、同仇敌忾之意……
李承乾摆摆手,一脸正色:“郢国公此言再不能提及,父皇为了帝国夙兴夜寐、呕心沥血,教导吾等皇子更是尽心尽力,只要是父皇的儿子,谁都有资格继承皇位,孤焉能因先一步被立为储君便将储位视为己有,因此对父皇心生不满?孤还是那句话,这天下是父皇的天下,他不给,孤绝不能争。”
他也明白宇文士及的用心,这番话若是传扬出去,必将惹得父皇愤怒,说不定就会加紧易储步伐,甚至顺带将自己的权力愈发剥夺干净,从而引发自己的不满,反抗父皇的易储……
他固然没什么心机,但也知道官场之上最缺乏的便是“诚意”,若非关陇门阀此刻走投无路,又岂能到他这边寻机钻营?
若父皇此刻给关陇一条明路,只怕宇文士及立刻便投奔过去,父皇若赐给自己一杯毒酒,宇文士及甚至会扑上来撬开他的嘴将毒酒灌进去……
即便无心争储,李承乾也不愿破罐子破摔,父皇心如铁石,自己即便愤怒的表达不满,难道就能让父皇回心转意?
非但不能,反而愈发激怒父皇,导致不可预知的祸事……
还不如躺平了任凭摆弄、毫不抵抗,或许父皇还能滋生出几分怜悯愧疚之意,将来对待自己的子女下手轻一些,在房俊等人的斡旋之下觅得一条生路。
宇文士及沉默一下,强笑道:“殿下心胸宽阔,吾不及也。”
如今关陇犯下大错,于朝堂之中的根基几乎被尽数斩断,唯有押注于太子这边或可有朝一日随着太子稳固储位而复起,但眼下太子摆明了躺平不争不抢,储位被废已成定局,关陇再想依托此路复起已经行不通。
但除此之外,再想寻一条复起之路,何其难也?
自己与长孙无忌明争暗斗许多年,一直被其压制心有不甘,如今长孙无忌已死,自己夙愿得偿成为关陇领袖,首要面对的便是如何带领关陇自泥潭之中挣脱而出这样的艰巨任务,压力如山,方知长孙无忌这些年带着关陇一跃成为天下第一等门阀、权倾朝野之艰难。
芙蓉园,魏王府。
魏王妃言笑晏晏亲手给李治斟上茶水,然后美眸瞥了李泰一眼,夫妻眼神交汇,这才一脸笑容的转身退出。
环佩叮珰之间,李治目光从嫂嫂丰腴妖娆的背影上收回,对李泰道:“方才小弟去了崇仁坊,恳请越国公出手相助……”
遂将自己所求之事说了,言罢,他语气诚恳:“太子哥哥乃是嫡长子,纵然将来被废,按照宗祧承继之规则,也当是二兄你继任。小弟若身在京中,难免有些人借机生事,使得咱们兄弟陷入两难……故而小弟已经决定,只待水师那边传来捷报,便即刻向父皇恳求外放,效仿三兄那样封建一方、为国藩篱,既能免了咱们兄弟阋墙之风险,亦能一遂平生之志,两全其美。”
李泰愕然半晌,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太子被废几成定局,继任之储君虽然范围在父皇诸子之内,但最有资格的便是两个嫡子——自己与雉奴。而父皇虽然喜爱自己,但因为将雉奴自幼养在身边,感情更为深厚一些,单纯以情感而论,雉奴比自己更接近储位。
尤为重要的是,以往支持雉奴的关陇门阀现如今破败颓废、一蹶不振,这就不会威胁父皇的皇权,雉奴想要坐稳储位,也只能依靠父皇的支持……无论何时何地,平衡才是最为稳妥的局势。
与之相比,自己这些年经营大唐的教育事业使得声望颇着,于民间的威望更是日益增强,再加上与房俊交情深厚,凭借房俊的影响力足矣形成一股实力强劲、声望赫赫的“太子党”,岂不重现眼下东宫尾大不掉、危及皇权之形势?
算来算去,雉奴继任储位的可能也比他大。
然而现在雉奴却跑来告诉他,即将退出储位争夺,远赴海外封建一方……
来不及感动,一个看似有些龌蹉但极为现实的念头便浮上脑海——雉奴实在玩弄什么把戏?
这也怨不得他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当初他听从房俊劝诫,认识到局势之复杂,故而不得不向外表态不再争储,将毕生心血倾注于大唐教育事业,彻彻底底断去争储之念,然而当时局转变、峰回路转,心里又难免滋生了几分野望——那毕竟是九五至尊的位置,手掌亿万黎庶生杀大权,谁能不怦然心动?
所以现在雉奴做出此等选择,令他意外之余,自然而然想到是不是其中有诈。
毕竟雉奴这小子看似人畜无害,实则也不是个省油的灯……
心念电转,李泰感慨道:“雉奴你虽年幼,但心胸气魄胜却愚兄无数,与你相比,愚兄汗颜无地。只不过虽没有出海封建之决心,可愚兄也不会做出那等兄弟阋墙之事,当日于父皇面前立誓不会争储,日后也不会反悔。”
心里却难免嚯嚯狂跳。
太子被废,雉奴出海,最有资格接任储位的便是自己……甚至不用等到雉奴出海,当父皇闻听雉奴这番决心,怕是恼怒之下直接将自己册封为太子……
当初已经对储位彻底绝望,如今却骤然柳暗花明,得来全不费工夫……难不成自己居然是天命所归?
以往完全没感觉到啊……
李治眼眶泛湿,摸了摸鼻子,涩声道:“兄弟一场,焉能为了储位而骨肉相残?小弟宁愿背井离乡、远赴海外蛮夷之地,亦不愿他日兄弟阋墙。否则纵使得了这储位,将来君临天下,心头也如父皇那般永远藏着愧疚,一世也难以弥合。”
李泰感动不已,握着李治的手,连连点头:“好兄弟!你既然做到这一步,为兄又怎能甘居其后?过几日便上疏父皇,请求为天下学政,寻访各处乡学、县学,将大唐之教育推行至每一个村寨,使得寒门学子亦能有读书进学之机会。届时雉奴你为国藩篱,愚兄则兴盛教学,一内一外,扶保大唐帝国千秋万世、繁荣昌盛!”
“兄长之志,远胜小弟多矣!小弟封建于外,说是开疆拓土,却需要水师帮衬,更有大唐作为后盾,看似艰难,实则容易。兄长却要打破世家门阀垄断之学政,不仅开启民智,更要面对世家门阀之堵截,艰难之处难于上青天!”
……
两兄弟执手对望,皆衷心拜服。
待到李治告辞离去,李泰一个人坐在书斋之内,一手婆娑着茶杯,一手杵着下巴,蹙眉沉思。
魏王妃自外入内,坐在李泰身边,纤手伸出盖住李泰的手背。李泰感受到妻子手掌的柔软温热,抬起头,正好对上妻子那一双光彩涟涟的美眸……
“殿下,这是天赐良机!”魏王妃有些激动,俏脸微微泛红。
李泰反手握住妻子的手掌,长长吁出口气,想了想,摇头道:“不要被表现所蒙蔽,若雉奴当真出海封建一方,本王自然是储位争夺最为有利的那一个,但雉奴素来对储位虎视眈眈,眼下明显比本王更有优势,何以忽然提出退出争夺,甚至远赴海外?需谨防其中有诈。”
魏王妃愣了一下,奇道:“能有什么诈?这件事是雉奴自己提出的,又非是殿下怂恿于他,即便父皇不肯,顶多便是就此作罢,可怎么也怪罪不到殿下头上吧?”
虽然平日里她性格强势,凡事喜欢做主,导致李泰有些“惧内”,但每每遇到大事,拿主意的还得是李泰……
李泰蹙眉想了一会儿,还是摇头:“不会那么简单……若是以往,父皇自然迁怒于我,但父皇自东征归来,性情与以往变化甚大,动辄暴怒,喜怒无常,鬼知道雉奴是不是摸准了父皇的脾气,故而以退为进,想要坑害于我?”
储位最有资格继承的两人,便是他李泰与晋王李治。李治远走海外,他李泰自然成为储位最大可能胜利的那一个;但若是雉奴耍弄什么心机,导致父皇迁怒于他,那么李治收益最大……
攸关储位,即便是亲兄弟,李泰也不敢尽信,不得不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