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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三:众允,悔亡。
众人认可,悔恨消失。
唐文宗李昂(809年11月-840年2月)是一个被历史低估了的皇帝,在很长一段时间里,他得到了朝野上下的认可。如果不是朝廷已积弊难返,他也许应该有更大的作为。
唐文宗是唐穆宗的第二个儿子,与父兄相比,他出乎意外的不好女色而反对奢靡,厉行节约而善于纳谏。唐文宗的厉行节约不只是口头上说说而已。他登基以后,立刻外放宫女三千人,又裁减宫廷教坊乐工、翰林术士一千二百七十余人。不仅如此,他还敕令放生了五坊豢养的鹰犬,并要求各地停止进贡珍奇宝物。
唐宫五坊大约起始于武则天年间,设雕、鹘、鹞、鹰、狗五坊以供皇帝狩猎之用。饲养这些鹰犬开销本已不小,而负责喂养他们的饲养员还会仗势欺人,借机敛财,被人恶称为“五坊小儿”。
五坊小儿们经常借着训练之名,带着鹰犬来到长安市郊。他们无官无职,但所过之处,当地官员都会奉若上宾,赠以厚礼。很难说这些官员究竟是出于公心还是私心,他们若是不破财消灾,这些小儿们就会闹事。
最常用的一种闹事方式,是打开捕鸟网挡在百姓家门口或是盖住水井口,美其名曰捕鸟。老百姓若是出门或打水时碰到了网,小儿们就找到了碰瓷的理由,说他们惊动了献给圣上的鸟。老百姓要么乖乖的赔钱,要么挨一顿毒打。
取缔如此玩物丧志的机构,当然大快人心。
为革除奢靡之风,唐文宗发布诏令《申禁车服第宅逾侈敕》,强调“俭以足用,令出惟行”,并着尚书省颁行《准敕详度诸司制度条件》,从服饰、车马、导从、住房、器用等多个方面形成制度,令百官遵行。
唐文宗不仅厉行节俭还善于纳谏。
有一次,君臣在朝会上聊起了西汉文帝勤俭治国的故事。唐文宗一时兴起,举起袖子说,示意他这件衣服已经洗过三次了。
对于皇帝来说,一件衣服洗过三次,便足可得意地自以为节俭。果然,贫穷会限制平民百姓的想象力。
时至今日,我们偶尔在某件衣服的标签上见到这样的标志:不可水洗,不可干洗。不禁大为好奇,这件衣服应该怎么洗呢?
标准答案是:一次性消耗品,不需要洗。
皇帝的服装大致也是如此。
大臣们心领神会,纷纷翘起大拇指称诵圣上英明,只有翰林学士柳公权沉默不语。
唐文宗感到奇怪,于是专门留下柳公权,问他为什么不说话?
柳公权回答说:“任用贤能,黜退奸佞,听取忠言,赏罚分明,这是为君大节。至于穿的衣服洗过几次,不过是小节,无足挂齿。”
唐文宗闻言不怒反喜。他认为柳公权有谏臣风度,于是命他以翰林学士之职,兼谏议大夫,知制诰,负责撰写诏书,同时谏诤皇帝。
显然,唐文宗是一个很有抱负的皇帝,一心重振大唐雄风。但是摆在他面前的有三座大山需要:宦官专权,藩镇割据和牛李党争。
宦官专权和藩镇割据早已成了沉疴难除的痼疾,而牛李党争也不是什么新鲜事物。
隋唐时期,科举制的兴起为寒门士子撕开了一条鲤鱼跃龙门的通道。越来越多的庶族平民凭借寒窗苦读跻身仕途,大大动摇了门阀政治的根基。
然而,以血缘关系维系的高门望族虽然影响力不再,以师生关系或共同利益维系的朋党却又应运而生。这种抛弃血缘关系和门第观念而组成的朋党,其根系比当年的门阀士族还要来得更加深厚。
不甘没落的士族豪强与朝气勃发的寒门俊彦之间,不可避免地产生矛盾,朋党之争由此渐渐形成。
唐顺宗时期,由王叔文、王伾等人主导发起的永贞革新,就是寒门新贵向宦官和士族发起的一次大清洗,结果兵败垂成,导致产生了二王八司马事件。
从此之后,唐朝的朋党之争呈现出鲜明的特色:宦官高高在上,超脱党争而自成一派,朝官们则在宦官的支持和鼓励下形成了牛李党争。
朝官们抱成一团都搞不赢宦官,现在分成两派自相残杀,整体实力自然更加不如。只不过,此时的官僚集团已经不把宦官当成对手,而是当成左右胜负的裁判了。
严格意义上来说,牛李党争始于唐宪宗时期,初时牛党得势。到唐文宗的时候,两党实力趋于均衡,党争趋于激烈。李党在党魁李德裕的强势发挥下,渐渐取得优势。
李德裕(787年-850年)是唐朝宰相李吉甫的第二个儿子。他在唐宪宗时期入仕,因父荫而仕途平顺,短短数年便已官至中书舍人,翰林学士、知制诰。他与同为翰林学士的李绅、元稹都以文才着称,时称三俊。
李德裕在任时,经常提拔寒门出身的读书人,因此深受寒门新贵的爱戴。按照这种皇帝青睐,众望所归的势头,李德裕似乎只差一步便可登台拜相,但此时资历更老的李逢吉提前拜相了。李德裕不再“众允,悔无”,仕途于是出现反复。
李逢吉这个名字,粗粗看起来和李吉甫差别不大,但这两人是政敌关系。
李逢吉出身陇西李氏,进士及第后官至宰相,与权宦王守澄交好,是牛党的代表人物之一。他拜相之后,开始弹劾李德裕,使其被免翰林学士之职,外放润州(今江苏镇江)担任浙西观察使,又推荐牛僧孺(780年-848年)为同平章事,同拜宰相。
牛党为何姓牛?
因为党魁是牛僧孺。他从唐德宗年间进士及第进入仕途,当唐宣宗年间病逝,堪称八朝元老。牛僧孺也有雄心壮志,眼见皇帝昏庸,宦官弄权,藩镇坐大,社会动乱,牛僧孺如鲠在喉。
入仕不久,他参加了唐宪宗的制举贤良方正科特试,在策对中直陈时政,不料得罪了时任宰相李吉甫。
李吉甫认为牛僧孺是在批评他,于是利用职权将考官降职,同时对牛僧孺不予提拔。
常言道宰相肚里能撑船,李吉甫此事确实做得有失风度,于是引发朝野哗然,政敌们趁机为牛僧孺等人鸣冤,而弹劾李吉甫嫉贤妒能。李吉甫因此被贬为淮南节度使。而更让他万万没有料到的是,自己贪图一时之快,却为儿子制造了一个一生之敌。
因为这次论争,朝臣无形之中分成了两个派系,由此埋下了牛李党争的祸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