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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韵想,又或者是因为,过于彻底地将自己的爱恨都倾注在了另一个人身上,所以已经无力再去别人了,整个别人里自然也包括了他这个儿子和母亲自己。
颇为讽刺的是,母亲死后的将近十年,父亲真的没有再和什么不三不四的女人有过密切的来往,甚至都没有续弦。
是心虚,还是迟到的幡然悔悟、浪子回头?
于沈韵而言,都是无关紧要的事情了。
如果说,母亲是因为爱一个人爱得太过用力,而无法再去爱其他任何人。那么沈韵也许是从一开始就缺乏爱人的能力。
母亲的死更多是自己的选择,对于父亲,沈韵没有太多的怨恨,也喜欢不起来。
他们彼此之间都像是一种必须履行的责任,父亲保证唯一的儿子吃饱穿暖不会饿死,沈韵保证在沈家需要的时候尽自己的绵薄之力。
长此以往,从表面上看,也算是做到了父慈子孝。
——但是,沈韵无法欺骗自己去娶一个自己不爱的女子。
尤其是当他看出陆家大小姐并非对自己无情。
时隔那么多年,沈韵依旧记得悬吊在房檐之下的母亲的脸,青紫的面庞,长长生出的舌头,死不瞑目的眼睛瞪着前院的方向。
以至于沈韵都快想不起母亲活着时正常的模样,好像那狰狞如恶鬼的面孔才是母亲本来的样子。
而他也不再觉得可怖,只是觉得有点点可怜、有点点可悲而已。
偶尔在沈韵的脑中,会将那张脸自动代换成他所认识的任何一个女人。
尽管沈韵知道,自己的母亲只是世间万千女子中的一个极端个例,他还是会感到由衷地无法忍受。
他试着说服自己,但是失败了。
陆大小姐的目光越是热切,越是让沈韵感到自己内心的空洞。
沈韵终于还是踏进了父亲曾经最最流连忘返的场所。
歌舞升平,觥筹交错……
沈韵发现自己并不讨厌这种热闹,在这里都是逢场作戏的空心人,一张张或是淡妆或是浓抹的面孔在眼前掠过,在那些脸上几乎看不见他母亲的影子。
但对于那些人,他同样喜欢不起来。
——也许是所谓的同类相斥?
不重要,有酒就好。
只是好酒也需好菜来佐,像是鲜血,又像是悲哀的嚎哭……
沈韵那个缺根筋的表弟常觉得沈韵变态。
沈韵只觉得莫名,他不过是让那些人露出原本的样子罢了。
他看自己,看到的也只是一张虚伪的皮相,苍白又无味。
——可世人偏偏就喜欢这个。
脚步声去而复返,沈韵侧过脸,看见拿着伤药的少年走过来,走到自己的面前。
药味清苦,带着烧灼的热意在脸颊和嘴角被一点点推开。
沈韵看着近在咫尺的那张脸——不够美丽,也不够英俊,甚至还带着明显的破损。
可是那专注的神情很吸引人。
甚至是……令人怀念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