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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据还以为自己听错了,掏了掏耳朵又确认了一遍。
杨褚为难答道:
“是殿下的侍医义妁。”
“是不是搞错了,你先与我详细说说,义妁究竟犯了什么事?”
刘据依旧不愿相信义妁会做出违反汉律的事。
他与义妁相识距今已有大约一年,这一年中义妁几乎都是他的侍医,外出公干同乘一辆马车,回到长安后,她大部分时间也都住在博望苑,虽然不是朝夕相处,但自认也已经有了足够的了解。
“这……”
按规矩在办案的过程中,案件内容是不便对不相干的人透露的,不过刘据不是不相干的人,他是太子,因此杨褚犹豫了一下还是无奈的道,
“殿下有所不知,昨日京兆尹部堂接到匿名举报。”
“说近日进入秋杀之季,朝廷开始集中处决狱中死囚之后,有人使钱贿赂行刑官吏,盗走部分无人认领的死囚尸首,私下行毁尸辱尸之事。”
“下官得知此事,立即命人前去举报信件中指出的地点搜查。”
“不想果然在一处院落的民房内发现了数具尸首,这些尸首惨不忍睹,有些被卸去了四肢,有些被开膛破肚,骨肉分离,各类脏器还被一一取出分开放置,下官便是宁死也想不到,竟有人能做出如此惨绝人寰、丧心病狂的事来。”
“后来下官在周边走访询问,才知这处院落为义妁所有,又知义妁如今是殿下的侍医。”
“下官也是不得已,才登门前来拿人。”
“毕竟如此心肠歹毒的人留在殿下身边作侍医,非但是一种安全上的隐患,对殿下的名望亦有损害,因此恳请殿下行个方便,将此人交给下官查办。”
“……”
听了杨褚的话,刘据还没什么说话,郭振倒是先露出了惊疑之色。
会不会搞错了?
又或是有人在故意陷害义妁?
在他的印象中,义妁是一个特别简单的人,说话非常温柔,做事有礼有节,也没有那些乱七八糟的友人,平日唯一热衷的事情便是钻研医道,即使是在博望苑,只要没事就钻在自己那摆满了药材的屋子里配置药方。
因此在他看来,义妁根本就不可能做出作奸犯科的事来,更不要说这种的确可以称之为惨绝人寰、丧心病狂的事情。
因此此事八成有什么误会,肯定是有人陷害!
可是义妁这么简单的人,为什么会有人陷害她呢?
郭振觉得只有一个原因——刘据。
郭振心里清楚,博望苑的一众从官心里也清楚,自打刘据推行并参与了盐铁官营改革之事,尤其是提出了那个叫做“巨额财产来源不明罪”之后,触动的可不只是那些盐商铁商的利益,更是影响到了许多官员对他的观感。
他们就算用脚指头也能够想象,现在一定有不少官员不希望刘据继位大统。
因为刘据表现出这样的行事风格,已经给许多官员心里带来了不小的震动,难免担心在刘据继位大统之后对他们不利。
还有那些太学儒生和贤良文学。
经过了前些日子的“废立太子之议”之后,这些人也同样不希望刘据继位大统,因为刘据同样表现出了对他们的不屑与恶意。
毕竟在这件事中,可不仅仅是参加“废立太子之议”的那些太学儒生和贤良文学被打入了诏狱,事后还有部分此前上疏弹劾过刘据的人,也被追究了责任。
虽然命令是刘彻下的,但这些账却要算到刘据头上。
如此自然会有人瞅准一切机会陷害刘据,将他从太子之位上拉下来。
而在各方势力一时无法从刘据身上找到突破口的时候,自然就会将目光瞄向刘据身边的人,正如他身边的这些从官、随从、家奴……义妁自然也是其中之一,只要能够对刘据造成打击的人或事,都算。
然而刘据此刻却反倒没有了太大的反应,只是点了点头:
“郭振,当下义妁在府上吧?”
“在。”
郭振回过神来,以为刘据这就要将义妁交给杨褚,连忙劝道,
“殿下,下官以为此事恐怕另有隐情。”
“义医师不像是这样的恶人,因此斗胆请求殿下给她一个解释说明的机会,不可偏听偏信,免得义医师遭小人构陷,承受了不白之冤。”
“我心中有数,去把义妁叫过来。”
刘据只是不置可否的道。
他内心倒并未排除义妁做出这种事情的可能,因为越是醉心医道的人,对人体构造就越是好奇,就越可能走向这一步,这几乎是必然的结果。
而且通过杨褚方才的描述。
不难看出这个人做事并非没有原则:只盗取无人认领的死囚尸首。
而具有这种原则的人,通常应该不会是以毁尸辱尸为乐的残忍变态,极有可能是为了实现某些并不变态的目的。
如此分析,义妁的确有不少符合条件的地方……
另外。
作为一个穿越者,刘据也理解这样的行为,毕竟后世哪个医学院能离开大体老师来辅助教学,又有几个相关专业的医学生没有解剖过大体老师?
甚至在刘据看来,义妁若真做了这种事,反倒是一种值得鼓励的进步。
眼下唯一的问题是。
这个时代的人们对尸首极其看重,毁尸辱尸的行为视同颠覆人伦。
就算此前没有先例,按“春秋决狱”的尿性八成也会定做与盗墓同罪,依汉律当判绞刑!
假如这件事是真的。
那么他若选择庇护义妁,必定会引起不小的争议。
而且也不能排除这件事表面上看似是针对义妁,实际上却是针对他的可能,如果是这样的话……
那可就专业对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