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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于弘嘉帝要御驾亲征的事,朝中炸开了锅,劝阻的折子雪花似得落满弘嘉帝的案头,大部分官员都不希望他去,无论是忠臣还是奸臣。
忠臣怕弘嘉帝御驾亲征瞎指挥,葬送了自己和平西军,影响宣朝国运。
奸臣怕皇帝驾崩,诸皇子中荣韶凌实力最强,他若登基可就没有他们的好日子了,他们也没胆子劝弘嘉帝提前立下太子。
忠臣和奸臣共同担心的是:万一弘嘉帝不幸被俘,被敌人当成要挟的筹码,他们该如何应对?反正他们陛下是肯定没有自杀殉国的骨气和胆量的。
而此时,荣韶凌一行人飞奔在回京的路上,他们抛弃了马车,就连蓝敏仪都骑在马上。
队伍中知道此事的人都脸色凝重,只盼着王爷回京后能阻止此事,无论是出于情义还是利益,他们都不希望皇帝去给蓝晏清添乱。
皇帝御驾亲征的好处是什么?鼓舞士气,同时也可确保军需粮草的供应,毕竟没有哪个贪官污吏敢冒天下之大不韪饿到皇帝。
可如今平西军并不面临这两个问题!蓝晏清戍边多年,统兵有方,将外敌牢牢地阻在关外,平西军的士气足足的。
而粮草方面,荣韶凌早就将自己人安插在了各个重要岗位,近几年,平西军的军需粮草供应从未出过问题。
御驾亲征的坏处却是致命的,一个从未去过战场的皇帝,就算是熟读兵书,也比不过常年征战的蓝晏清啊,更何况他们这位陛下,也没读过兵书啊!
年轻时的陛下是十分有自知之明的,办不成的事决不逞强,如今他却有些自傲自负、飘飘然了,他若去了边关,是真敢亲自指挥军队啊!
只怕宣朝必胜的局面就要变成必败了,若是把三十万平西军给葬送了,那宣朝必会元气大伤,也再无力防备西域诸国。
往小处说,若是蓝晏清出了事儿,对他们的势力也是巨大的打击,荣韶凌将失去挚友和最得力的干将。
一直到中午时分,连续跑了三个时辰的一行人才驻马歇息,吃点儿干粮。
蓝敏仪毕竟年纪小,再是从小练武,体力也不如成年人,下马时腿都是软的,可她也没叫一声苦,她比谁都担心自己的家人。
在云默等人的保护下,她解决了个人问题,走到了荣韶凌旁边坐下,接过了荣韶凌递过来的点心,却没有吃,翻来覆去地看着。
“王叔,您能说服陛下吗?”忍了几天,蓝敏仪终于还是问出了这句话,哪怕她早就知道答案,可她还是想寻求安慰。
一个是素来被忌惮的皇子,一个是百般信赖的国师,在没有切实证据的情况下,弘嘉帝会选择谁不言而喻。
这两天也收到过京城传来的书信,两位丞相带着朝臣们百般劝阻,可弘嘉帝不为所动,甚至几次怒斥群臣。
皇后娘娘暗示后宫妃嫔吹枕边风阻止此事,数位妃嫔劝阻也无济于事,弘嘉帝知道有能力说动这些人的只有皇后,反而以后宫不得干政为由将皇后禁足了。
“王叔会尽力阻止的。”看着蓝敏仪眼中的期盼,荣韶凌却不敢说假话,不想让她抱有太大的希望。
“王叔,若是陛下御驾亲征,我能去边关吗?”蓝敏仪小心地问道,她已经做了几天的噩梦了。
她努力说服自己没事的,父王能征善战,两个哥哥武艺高强,便是母妃和宁母妃也不是普通弱女子,就算真的战败他们也未必出事,可不祥的预感却一直笼罩着她。
荣韶凌喝水的动作顿了顿,将水囊放下,笑着揉了揉她的头发,“边关环境差,那风沙呼呼的,你去那里做什么?乖乖留在京城,等着大获全胜的消息。”
“我已经一年多没见过父王了,我想他。”蓝敏仪小声说道,去年边境有摩擦,蓝晏清没有回京,“还有母妃和哥哥她们,我也许久没见了。”
“等这次大战过后,你父王必会回朝的。”荣韶凌又能怎么说呢。
休息了半个时辰,众人再次赶路,荣韶凌见蓝敏仪心绪不宁、体力不支,怕她出意外,干脆让云默带着她骑马。
他倒是想自己带着,但丫头大了,男女有别,抱不得了。他虽然将蓝敏仪当女儿养,可毕竟不是亲生女儿。
“再坚持一下,明日我们就能到京城了。”荣韶凌安慰道。
被云默揽在身前,不用集中精神控马,蓝敏仪的思绪更烦乱了,可她不敢将自己的预感说出口,生怕说出来就成真了。
第二天上午,荣韶凌一行人就风尘仆仆的进了京城,还没等进襄王府,就听来迎接的白舒哲说:左相赵海齐带着半数官员跪谏,在殿前跪了一天一夜,陛下大怒,闹着要打板子呢。
荣韶凌立刻就要进宫,被白舒哲拉住了,“你差事未办完,私自回京已是有罪,还要衣衫不整入宫见驾吗?”
“你也说了,我不遵圣命、私自回京的大罪都犯了,还怕一个只值几十廷杖的失仪之罪吗?”荣韶凌冷笑道。
荣韶凌紧赶慢赶地入了宫,仍然没能阻止皇帝打板子,他来到太和殿前时,太和殿前已经打成一片了,一百多位官员被按倒打板子,场面颇为壮观。
连赵海齐都没能幸免,他向来是顺着弘嘉帝的,便是意见相左他也会采取圆滑的手段,潜移默化地改变弘嘉帝的想法。
但这次他没这个时间了,对国家的责任感又不能让他顺从弘嘉帝保全自身,所以这位众臣眼中的佞臣,第一次站在了弘嘉帝的对立面,甚至铁骨铮铮地在朝上怒斥国师云岚祸国殃民。
弘嘉帝眼见一向顺从、吹捧他的赵海齐极力反对他御驾亲征,还说这是祸国殃民之举,这不是明摆着说他会战败、说他无能吗?
所以弘嘉帝恼羞成怒了,你们不是跪了一天一夜吗?你们不是骨头硬吗?倒要看看你们的骨头有多硬!
做为左相,赵海齐平常在朝堂上站班时在最前面,这次挨板子仍然在最前面。
最可气的是也不知是谁刻意折辱他们,他们是被扒光了裤子打的板子,后面的仁兄们稍一抬头就会看到他,太不雅了,面子都丢尽了。
幸亏赵海齐出身低吃过苦,又宦海沉浮多年,脸皮厚度十分出众,所以还能强制忍住羞耻之心,脸板得死死的,也能咬紧牙关不肯喊出来,对比后面鬼哭狼嚎的众人,形象十分高大。
只可惜,他的余光瞄到了宫道上一个熟悉的但不该在此时出现的身影,他的淡定瞬间维持不住了:唉,平常看起来冷心冷肺的人怎么就这么冲动呢?
赵海齐虽然极力阻止御驾亲征之事,但他知道希望十分渺茫,只是尽人事听天命罢了。
大半朝臣阻止,可也比不上国师和宸王、秦王的吹捧,陛下早就被迷了心智了,若想阻止,除非强行把陛下扣下,可那就是造反了,谁也不敢担这个罪名。
所以赵海齐早就给荣韶凌传了密信,告诉他抓紧时间巡查河务,待圣驾出京后,就可以马上回京城预做准备,他差事儿办完了回京,谁也说不出什么。
若万一此战胜利,那自然是皆大欢喜。若是此战战败,弘嘉帝出了事,荣韶凌就要动手争位了,以他的势力,只要提前做好准备,这皇位必是他的。
可谁知荣韶凌竟然提前回京了,他此时回来肯定是阻止陛下的,也肯定会惹怒陛下,又是私自回京的,还向来让陛下忌惮,若是陛下一怒之下给他治个罪,可就全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