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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宗实录三【4 / 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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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月壬寅,倭寇自崇明进薄苏州府城大掠。

癸亥,彗星夜见北斗天权星旁。

乙丑,兵部都给事中王国祯言招降贼首汪直之非。兵部以「直尝为官军捕斩海寇陈屿主等及余党二三百人,欲以自赎,而是时有司不急收之,遂贻今日大害。故臣等欲悬以重赏,归为我用,非示之弱也。」上以国祯言为是,令「一意剿贼,胁从愿降者待以不死,贼首不赦。」

六月辛未,夜,彗星犯文昌。

庚辰,漕运都御史郑晓奏:「倭寇类多中国人,其间有勇力智谋者可用,每苦资身无策,遂甘心从贼,为之向导。若不蚤图区处,必有腹心忧。乞命各巡抚官,于军民白衣中,每岁查举勇力智谋者十数人,与以『义勇』名色,月给食米一石,令其无事则率人捕盗,有事则领兵杀贼,立有功劳,量议官职,奏请升授。如此则悍卒渐受绦笼,不惟中国之人不为贼用,异日且有将材出于其间。今从贼者,宜出榜谕,许令归降,遣还故土;有擒斩贼徒者,如例给赏;才力可用者,立功赎罪,俟有劳绩,亦与叙迁。不然,数年后或有如卢循、孙恩、黄巢、王仙芝者,益至滋蔓,难扑灭矣。」报可。

七月辛亥,御史徐绅言:「寄养马疋,本以专备京操,故岁收二万而用有余。乃今各边奏讨频仍,外圉空虚,专凭内厩。然则苑马、太仆寺设于外者,岂皆虚设乎?臣请自京师之外,惟宣大极疲, (「惟宣大极疲」,原作「至宣大极边」,据明实录世宗实录卷四一二嘉靖三十三年七月辛亥条改。)遇有奏讨,宜量给之,余则勿许。各边废弛者,亟行抚臣整理。先补种额以裕滋生之源,次查草场以清刍牧之地,而又专委守、巡一员,时加稽察,则厩牧充于塞上,而内圉不至空虚矣。」诏如议。

八月庚午,南京太仆寺卿章焕言:「兵者,因地形者也。今江南之变,千村百落皆为战场,而郡县且相率闭城,使各乡兵当贼,左矣。今当急筑城堡于诸乡以固守,并力于郡县以待战。郡县有备,则贼不敢散掠而谋阻;诸乡坚守,则兵不必偏分而力裕,人人自为战守矣。昔皇祖尝命汤和视海上,择要地筑数十城以备倭,而东南安堵,此其验也。

西北诸边,一切军食皆有司先期部署,以听督、抚调度,故卒有缓急,可咄嗟而办。今临变之时,上官漫督之,主者亦漫应之,眉睫间已成胡越,况百里之外哉!嗣后军中之需,赏功之费,一一会计所出,贮之别库。使军门不以烦民,则万全术也。

今议者悉称调兵,不知少发之则不足,多发之则用度不继,久驻则师老费财,暂住则兵散而贼复入,急之则怨,宽之则骄而为乱。臣以为宜训练土兵,渐罢客兵。便若土兵必不足,宜募近海丁壮及有罪调发者,居之海壖,给偶配,予田宅,使之土著而忘其乡,是城堡之外益以藩篱,计无便此者。

臣又闻外贼易见,内贼难知。今海贼深入内境,凡我之动静曲折无不知之者,谁为之?又其始至千人,四布无一知者,及鸣号而毕集,又谁为之?皆奸民所酿也。诚使郡县得人,示宽大,布恩信,问疾苦,时拊循,使反侧者将反本而呼天,何变之能生。且海上多壮士,负气任侠而不肯下人,我能制之则为我用,不能制之则为贼用。故安反侧、收豪杰,治乱之机也。不可不深思,不可不预待。」诏可。

九月壬寅,礼部尚书黄绾卒。

绾,黄岩人。缘祖荫授后军都督府都事。以议大礼与张、桂合,渐转礼部左侍郎。上命抚辑大同流亡,分别善恶,悉索其倡乱党与诛之。绾起家任子,致位八座,人不以为忝。然初以讲学取声誉,比议礼, (「比议礼」,「比」原作「北」,据明实录世宗实录卷四一四嘉靖三十三年九月壬寅条改。)见举朝不悦,复首鼠避去。事定,乃复力附张、桂,锄所憎忌。尝以隐语憾杨一清,公论恶之。及夏言有宠,复附言而非张孚敬,真倾危之士也。

丙午,致仕南京右都御史王爌卒。(「致仕南京右都御史王爌卒」,「爌」原作「圹」,据明史卷二0一王爌传及明实录世宗实录卷四一四嘉靖三十三年九月丙午条改。)

爌,黄岩人。抗直敢言。为尹留都,有惠政,民立生祠祀之。卒,赠工部尚书。

壬戌,原任吏部尚书熊浃卒。

浃,南昌人。少有志节,自守甚严,议论侃侃,恬于宠利,有古大臣风。时祷祠事兴,会有以箕仙进者,浃上疏切谏,忤旨求去,遂削籍归。至是卒。后隆庆改元,始复官,谥恭肃。

十月己巳,虏攻蓟镇边墙,百道并进,警报沓至。上为之旰食,遣厂卫卒校往调其状。至则见博擐甲登阵,宿止古北口垣上,而诸将士据墙御敌甚力。事闻,上大喜,诏发太仆银一万两,犒蓟镇守墙将士。赐总督杨博、总兵周益昌各服色一袭。

庚午,先是,虏自二十七日薄墙,急攻四昼夜不克,乃退屯古城川。次日,复南旋,驻虎头山。夜,火光满野,连亘数十里。杨博募死士执火器潜入其营中,至夜齐发,虏众惊扰,彻旦乃解去。

按:杨博忠义自负,才识卓荦。自为职方时,已巡历九边,备知夷情,辅臣翟銮已任用之矣,本兵毛伯温已奏留之矣。自是巡抚河西,不为开边起衅之图,而为兴复屯田之计;巡抚甘肃,不为张威肆虐之举,而为赈恤救荒之仁。军民戴若父母,而疆圉为之肃清。及其蓟镇攻墙,昼夜不息,庚戌之祸又将至矣,世宗安得不汲汲乎!乃其亲自擐甲,寓宿古北,将士御之甚力,而火器齐发营中,惊扰解去,此可以征忠义、才识当世绝伦矣。继翁万达而后,孰有如斯人者哉?宜其朝廷宠眷独优,而子孙显荣无替也。

十一月壬戌,倭寇自柘林分掠嘉、湖二府,都指挥刘恩至,逆战于嘉兴县,却之。

十二月丁亥,兵部尚书聂豹,先时盛称南北战功,请上谢玄受贺,遂阶一品。至是以警报日闻,恐被谴责,故为是言,规脱己责云。(是条有明显脱文。沉朝阳皇明嘉隆两朝闻见纪卷九嘉靖三十三年十二月条记:「兵部尚书聂豹疏陈防夷事务,言:『倭寇作难,设官增备,调兵选将,督抚诸臣协谋共济,灭贼有期。乞申饬各官,筑城堡,掘坑堑,固守要害,团练土兵,招抚胁从,严赏罚之条,厉交通之禁,司府县官吏,分别去留,治以军法。』先是豹盛称南北战功,请上谢玄受贺,遂阶一品。至是以警报日闻,恐被谴责,故为是条陈规,脱己责云。」)

癸巳,户部覆侍郎陈儒奏请,「以各镇屯田责之分巡佥事管事,以各省起运宣、大粮草责之巡抚催督。发循环簿于管粮郎中,以便稽查。建仓厫于朔州等处,以储民运。将大同犒赏地一千五百七十余顷收本折给军。」从之。

嘉靖三十四年乙卯正月癸亥, (「嘉靖三十四年乙卯正月癸亥」,原脱「正月」,据明实录世宗实录卷四一八嘉靖三十四年正月癸亥条补。)命朱熹十三世孙法袭五经博士。(「命朱熹十三世孙法袭五经博士」,原脱「世」,据明实录世宗实录卷四一八嘉靖三十四年正月癸亥条补。)

二月丙戌, (「二月丙戌」,原脱「二月」,据明实录世宗实录卷四一九嘉靖三十四年二月丙戌条补。)严嵩言:「宜遣大臣往祭海神,宣布朝廷德意,即令察视贼情,访求区处长策。即用赵文华亦可。」

文华,本嵩私人。既出,凭宠自肆,所睚眦即立摧仆,有司无不望风震慑,奔走供奉, (「奔走供奉」,原脱「走」,据明实录世宗实录卷四一九嘉靖三十四年二月丙戌条补。)惟恐或后。时公私财贿填入其室,江南为之困弊。至于牵掣兵机,颠倒功罪,以致纪律太乱,战士解体,虽征兵半天下,而贼势愈盛。皆嵩引用匪人之罪也。

四月戊辰, (「四月戊辰」,原无,据明实录世宗实录卷四二一嘉靖三十四年四月戊辰条补。)兵部尚书杨博奉诏议处民兵,言: 「京城民兵之设,始自庚戌虏患之后,仓卒召募,类多乌合。今欲尽汰之,则细民遽失月粮,于情不堪。且巡檄京城,分布不足,与其取之于营兵,不若议处民兵之为便也。请敕所司,汰其老弱,存其精锐。其原出真、保者,发兵备道借为民兵;在京者,仍隶巡捕参将管摄,与尖哨军人相兼巡逻,逃者不补。」从之。

辛未,赵文华至松江祭海神。

是时倭据川沙洼、柘林为巢,新倭复至,地方甚恐,闻狼兵至,人心稍安。文华厚犒,激使进剿。遇倭,与战不胜,头目钟富等十四人俱死。于是贼知狼兵不足畏,复肆掠如故矣。

辛巳,浙江巡按胡宗宪言:「往时日本入贡,多不及期,请待其复来,得以便宜谢遣。仍令有司移檄于王,问以岛夷入寇之状。」部覆:「令巡按衙门移檄日本国王,责问何人倡乱?令于半年间立法钤制,号召还国,即见忠款。虽使贡期未及,必为奏请,否则是阳为入贡,阴蓄异谋也。」上是之。

甲申,先是,广东贼徐铨与海酋汪直纠结倭夷,纵横海上。提督鲍象贤檄海道副使汪柏等督战,铨等就戮,前后斩首千二百余级, (「前后斩首千二百余级」,「前」原作「首」,据明实录世宗实录卷四二一嘉靖三十四年四月甲申条改。)海滨颇靖。

五月甲午,倭四千余人突犯嘉兴,总督张经分遣参将卢镗等水陆击之。保靖宣慰使彭尽臣与贼遇于石塘湾,大战,败之。贼遂北走平望,副总兵俞大猷以永顺宣慰司彭翼南邀击之。贼奔回王江泾, (「贼奔回王江泾」,「王」原作「至」,据明实录世宗实录卷四二二嘉靖三十四年五月甲午条改。)保靖兵复击其后,贼大溃。诸军共擒斩首功凡一千八百有奇。由是数百余贼奔归柘林,东南用兵,此为第一功云。

壬寅,南京御史屠仲律条上御倭五事:

一曰绝乱源。夫海贼构乱,起于负海奸民通番互市,夷人十一,流人十二,宁、绍十五,漳、泉、福人十九,虽概称倭夷,其实多齐民也。臣闻海上豪势,为贼心腹,勾引深入,阴相窝藏,此乱源也。必一禁放洋巨舰,二禁窝藏巨家,三禁下海奸民,三法立而乱源塞矣。即使旧贼未尽殄灭,然而后无所继,其势自孤,退无所归。其知惧,与今日往来自若者必不同矣。

二曰防海口。大海固涯涘无际,然贼放洋则冲涛,入口则登陆,非可绝险而径渡也。故守平阳港,拒黄花澳,据海关之险,则不得犯温、台;塞宁海关,绝湖头湾,遏三江之口,则不得窥宁、绍;把鳖子门,则不得近杭州;防吴松江,备刘家河,则不得掩苏、松、嘉兴,此地险也。一处失守,蔓延各处,不可以彼此分远近也。且贼长于陆战,短于水战,莫若如法置造海船,每船百只或五十只号为一■〈舟宗〉,募惯习柁工、水稍,而充以原额水军,于前又为游艟数■〈舟宗〉,分布上流,往来要害。令其更番巡逻,并力捍御,来遏其冲,去击其情,责以毋令贼入,贼入而力拒之,有功者升赏,失备者重究,此御贼之长筭也。

三曰责守令。夫荷戈戟戴介胄争锋死刃者, (「夫荷戈戟戴介胄争锋死刃者」,「戴」原作「载」,据明实录世宗实录卷四二二嘉靖三十四年五月壬寅条改。)将士之能也。保封域固郊圻全境安民者,守令之任也。今之守令不肖者,弃城走矣;其贤者,则婴城守耳,关厢村镇,委之无可奈何。夫城之外独非赤子乎?自今江南守令,当以训练土兵保全境土为殿最。

四曰议调发。近日征调各处兵民无虑数万,而虏功乃不奏者,不善用兵也。夫古者用兵,潜机密计,进退倏忽,莫知所以,然后成功;今则先发后行,克期始动,前军未启,而先声已闻,其弊一。古者名将,筭不百胜不敢轻动;今谋不预成,计不先定,冥行突进,动陷伏中,其弊二。守不据险,屯不列要,奔急救难,贼逸我劳,其弊三。法曰:「夜战,声相闻,足以相救;昼战,目相见,足以相识;欢爱之心,足以相死,言熟习也。今也,兵不专一,主、客杂聚,猝遇狡贼,易衣变饰,突前忽来,不能别识,其弊四。兵不素统,将不预设,一遇有警,卒然命官,本以乌合之人,而统以未经识面之将,其弊五。夫三军冒白刃、蒙矢石、至死而无敢却顾者,威行之素也。今法令姑息,纪律不肃,进有必死之恐,退无伏锧之虑,是以畏敌而不畏将,其弊六。地形不习,险易不识,趋利不及,避难不蚤,其弊七。粮糗不储,料理不周,枵腹待爨,穷愁思归,其弊八。士不精选,勇怯无辨,前击后解,讙然而散,虽悍夫勇士,或以无援而力屈,或以先奔而丧胆,其弊九。地狭人众,不能旋转,互相排挤,虽有勇敢,无以效其所长,其弊十。近日汀州如赖百户兵,敢死先登,足当一面,以不 用之,使头领阵亡,军士逃遁,如此则征兵虽多,亦何益哉!

五曰作勇敢。沿海如沙民、盐徒、打生手及村庄悍夫,皆勇敢可用。然乐效用于私室,而不乐报名于公家,何者?以公家势远而文烦也。豪民以之保村里则有余,以之充行伍则无益,何者?以行伍人多而心力涣也。(「以行伍人多而心力涣也」,原脱「人」,据明实录世宗实录卷四二二嘉靖三十四年五月壬寅条补。)乞敕各该有司,通谕豪家大俗,各为身家,并力拒守。其有能团结乡兵保固村镇者,先免其粮里押运及一应杂差。获功者,一体升赏。其有愿受文职,斩首十颗以上,得比输粟例入监。有职役者,并得起送赴部实选。其不愿官者,重赏优恤之。近苏、松、嘉、湖,尝有纠集智勇,乘贼怠玩,或掩其昏暮间,能杀贼夺其辎重者,随为官军劫其财而夺其功。夫居民出百死之力,卒被劫夺,不亦激众怒而失民心乎?又有村民团结,自相防护,志在全家保妻子耳。有司辄谓其能,遂报名入官,以至人各畏避,不敢复谋拒贼,此又沮民之气而抑其忿也。请谕地方,不愿在官者,不得一切概报。且严禁官军,不得攘夺民功,则民见利而动,无畏而奋,将各思所以自效矣。

兵部覆其议悉是。诏允行之。

丁巳,倭寇常熟县,知县王鈇率众御之。乡官钱泮率耆民家丁追贼及于上沧港,为贼所掩击,俱死。

巡按金浙以闻。上悯之,诏赠鈇为太仆少卿,泮为光禄寺少卿,荫一子锦衣卫百户,世袭,立祠死所。

六月丙子,倭据江阴蔡泾闸,知县钱錞统狼兵御之,遇贼于九里山。时已薄暮,雷雨大作,贼伏兵四起,狼兵悉奔,惟余錞及民兵八人,尽死于贼。

巡按周如斗以闻。诏赠錞为光禄寺少卿,荫一子国子生,立祠死所。

庚辰,三板沙倭贼抢民船出洋,参政任环、总兵俞大猷引舟师追击于马迹山,擒倭首滩舍卖及贼五十七人,斩首九十三级。是日,倭舟被海风飘回者五十人,屯嘉定县民家。任环攻之不克,乃投火于民宅,爇之、贼尽死。

七月丁巳, (「七月丁巳」,原脱「丁巳」,据明实录世宗实录卷四二四嘉靖三十四年七月丁巳条补。)逮系总督张经、参将汤克宽至京,诏下法司议罪。

经上疏自理,大略谓:「倭突犯嘉兴,即委参将卢镗督保靖兵援嘉兴,即委俞大猷督永顺兵由柳湖间道趋平望,以扼贼路,令汤克宽引舟师从中击之。一战而胜,凡斩馘一千九百有奇,焚溺者无筭,贼气遂馁,岂有一毫怠玩之念。自臣莅任方半年,前后俘斩且以五千计,惟是智略浅短,不能俄顷扫荡,此则臣之罪也。」疏入,不报。经与克宽竟论死,系狱。

八月壬辰, (「八月壬辰」,原脱「八月」,据明实录世宗实录卷四二五嘉靖三十四年八月壬辰条补。)苏、松巡抚曹邦辅檄佥事董邦政、把总娄宇,以沙兵击浒墅关倭贼,歼之。贼自宜兴奔苏州,会柘林贼。邦辅虑二贼一合,且为大患,乃亲督兵备王崇古,会集各部兵扼其东路,四面蹙之,随地与竞。乃召邦政及宇以沙兵助剿,一战斩首十九级,贼始惧,奔吴舍,欲潜走太湖,我兵觉之,追及于杨家桥,尽殪其众。此贼自绍兴奔窜,不过六七十人、流劫杭、严、徽、宁、太平,至犯留都,经行数千里,战伤无虑四五千人,凡杀一御史、一县丞、二指挥、二把总,入二县,历八十余日始灭。

九月甲午,督察赵文华,以苏寇之捷己不得与为恨,见调兵四集,谓:「陶宅寇乃柘林余孽,可取。」巡抚胡宗宪因大言寇不足平,以悦其意。遂悉简浙兵得四千人,约应天巡抚曹邦辅以直兵会剿。浙兵分三道,直兵分四道,东西并进,贼悉锐冲,浙兵诸营皆溃,损失军士凡一千余人,直兵亦陷贼伏中,死者二百余人。贼势益炽。

庚子,兵科给事中杨允绳言:「海寇为患,猖獗日甚而迄无底定之期者,在将习不振而弊源不革也。

夫为将之道,曰制,曰法,曰谋,江南诸将全不知此。故用兵之际,绝无纪律,不鸣金鼓,不别旗帜,聚如儿戏,涣若搏沙,前有伏而不见,后有贼而不知,浸率为兵,浪与贼战,自相蹂践,全军覆灭,此其咎端在不知三者。而至于不设哨探,不知地形,又其取败之尤。盖哨探者,军中之耳目,而地形者,又军家之行止;既无哨探,又不识地形,辟如人终夜有求于暗室之中不照以烛,盲人驰逐于崎岖险阻之地莫为之相,其不颠连而骈仆者几希。当事者不此之察,动以增兵益饷为请,其意不过张贼声势,缓己罪愆,殊不知以若所为,虽括天下之财以供江南之役,借天下之民以为江南之兵,如以蛾赴火,以雪实井而已,竟何益哉?况此贼不遭大创,何肯辄去。即去,又岂得不复来耶?臣愚以为必先择将,将苟得人,则招募之兵可用也,土著之兵可用也,以之水战可也,以之陆战可也。否则增兵何为?请将见在兵授之以制,一之以法,多立哨探,图写地形,揣察贼情,妙布成筭,毋得日事征兵,虚糜粮饷,亦毋得掇拾草疏,延挨岁月,庶几将习可新寇患可弭矣。

至于弊源,则又有不专于外者。盖海寇与边患不同,北边所患者胡也,若海寇则十九皆中国之人。近来督抚之令不能行于官司,上官隐忍而养容,下官骄侈而日大,岂以官不尊权不重耶?盖近来督抚之臣莅任,谢恩必有常例银两,馈送在京权要,大者数百,小者数十,名曰『谢礼』。又历任额深,营求美擢;或遇地方有事,希求脱任;或以有罪而求弥缝;或以失事而求覆蔽,如此馈送,数遂不赀。大率银两在省则取诸各布政司,直隶则取之府、州、县,司府州县既为巧取承迎,不无得色。督抚诸臣,自知其非法,接受亦有腼颜。既入牢笼,自难展布,则其玩愒蔑法亦奚怪也。且官司所以赂督抚,又皆取足于民。即今孑遗待尽之民,岂甚掊克侵剥之患。异日国家隐忧,盖不止海岛之间已也。伏望在内敕之缉事衙门,在外敕之风纪台察,责令参劾。仍敕各部大臣,令洗心涤虑,割绝朋眤之私,汛扫苞苴之习,此则端本澄源、平倭之要道也。」疏入,部覆「其词严义正,深切时弊,宜见之施行。」报允。

按:读屠仲律、杨允绳二疏,大约御倭之策相同,皆经济材也。至于督抚之取诸州县,州县之取诸小民,以致小民艰苦。督抚不能行于州县,不遵行于督抚, (「不违行于督抚」,疑句前脱「州县」二字。)又皆今日之陋习,上下相持,小民无诉,安得不从贼而为寇乎?顾所以导之者,则权要也。当时严嵩父子,以货贿多寡为黜陟,而又用赵文华以视师,江浙之吏悉敛脂膏以填溪壑,当此外寇方炽之时,而又有内寇以朘削之,根本重地,安所支哉?吾以为允绳之疏,更有关于宗社者不小也。

十月庚寅, (「十月庚寅」,原脱「十月」,「寅」作「辰」,据明实录世宗实录卷四二七嘉靖三十四年十月庚寅条补、改。)杀直隶、浙、福总督、尚书张经,浙江巡抚李天宠,兵部员外郎杨继盛于市。

经在江南有功,为赵文华所诬构;天宠亦无罪,胡宗宪力排之而夺其位;继盛因劾严嵩父子。是岁论大辟,囚当刑者凡百有余人,诏决九人,而经等与焉。由是天下恶嵩父子及文华益甚。

按:士师者天下之平,而东市者臣民之聚, (「而东市者臣民之聚」,「东市」似「西市」之讹。沉朝阳皇明嘉隆两朝闻见纪卷九于嘉靖三十四年十月按语中引吴瑞登语:「士师天下之平,西市臣民之聚。」姑备一说。)即使一人无辜而受戮,亦干阴阳之和,而召夷狄之变。况张经嘉兴之捷,为第一功,平矮斩首,东南皆受其赐。杨继盛劾嵩之疏,为第一忠,数罪发奸,台省皆增其气。一则当褒赏之,一则当优容之,乃为可以服众。即李天宠之在浙,亦不过时当危急,饮酒废事焉耳。黜而夺之,法已尽矣。奈何嵩之专权自恣,内听世蕃,外纵文华。继盛之触怒,父子必欲杀之而后已,彼亦甘心。若张经何尝玩寇殃民,而李天宠亦何尝失律丧师,特以胡宗宪与赵文华合,文华欲扶宗宪而适梗其位,一旦遂致之死。况当刑者百人,而所决者九人,三良与焉,岂非天下人心之所共愤乎?所赖持平者下恤其冤,上公其议,使世宗无失刑乃可无忝厥职,不然三良斩于东市,而议之者何人?昔有罪当罚金而欲置之死,释之且不敢徇,而况功忠之臣。即有罪,犹当十世宥者,而可徇乎?是时何鳌掌刑部,其罪又可胜诛也。噫,习此忍心,甘为故入。至于杨允绳疏论侵冒,而反曲律处绞,宜天灾地裂,史不绝书也欤。

十一月丙申,兵科给事中夏栻言: (「十一月丙申兵科给事中夏栻言」,原脱「十一月」,「夏」作「张」,据明实录世宗实录卷四二八嘉靖三十四年十一月丙申条补、改。) 「浙、直官兵会剿陶宅倭寇,屡遭陷败。诸臣奏报不实,且赵文华欺罔,大负简命。」上申饬文华:「矢心秉公,视师图效。」

十二月戊戌,吏科都给事中王鹤奏: (「十二月戊戌吏科都给事中王鹤奏」,原脱「十二月」,「科」作「部」,据明实录世宗实录卷四三0嘉靖三十四年十二月戊戌条补、改。) 「今天下奔竞者莫甚于方面,而骄横者莫甚于进士之有司。今抚按初到,或升代及节旦,两司纷纷谒贺, (「两司纷纷谒贺」,原脱「司」,据明实录世宗实录卷四三0嘉靖三十四年十二月戊戌条补。)往来道路,无有宁时,廪给夫马,重困里甲。近以地方多事,奏请多选进士充守令。初至,则饰欺矫情,监司荐扬,既得荐扬,贪酷并作。乞敕该部痛惩前弊,照不谨例闲住,其奸横有迹者,虽列在优品,亦行罢黜。」疏入,令科道官,「有隐漏者,从实拾遗,毋得畏避。」

戊午,兵部尚书兼右都御史杨守礼卒。

守礼,蒲州人。爽朗有大度,不为世俗态,才猷敏达,所至着有声绩。晚年见时事乖异,寄情山水间,以诗酒自娱,乡人殊敬慕之。卒,赐祭葬如例。

按:尝闻严嵩在位,贿赂公行,刑赏失中,忠臣义士闷愤而死者不知凡几矣。而见几勇决者几何人哉!噫,吾人处世,进不得行其志,则退当隐其身。若杨守礼者,山水之游,诗酒之乐,岂遂忘世?盖亦不得已也。若边贡专以此自高,则是晋人而已。

嘉靖三十五年丙辰春正月辛酉朔,上不御殿。

庚辰,夜,彗星见于进贤星旁,芒长尺,西南指,渐长至三尺余,历扫至太微垣,次相星,又东北行人紫薇垣,扫天床星,至四月二日始灭。

三月丙寅, (「三月丙寅」,「寅」原作「辰」。按三月干支无丙辰,据明实录世宗实录卷四三三嘉靖三十五年三月丙寅条改。 )先是掌吏部大学士李本言:「大臣不职,则小臣靡然从之。故去不肖者,先大臣。」疏列南京吏部尚书杨行中、礼部尚书葛守礼,共十五人。至是又考察不职科道官共三十人, (「至是又考察不职科道官共三十人」,明实录世宗实录卷四三三嘉靖三十五年三月丙寅条所记异同,为「三十八人」。)不谨都给事中邬从善等,不及都给事中王鸣臣等。得旨:「罢黜降调如例。御史留用者,仍各杖四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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