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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史全文卷十二下【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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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神宗三

庚申元丰三年春正月辛巳,诏改国子监直讲为太学博士,每经二人。癸未,增国子监岁赐钱万五千缗。以国子监言岁费钱三万七千缗,而所入才二万三千缗也。

二月辛丑,命辅臣祈雨。诏改诸王宫侍讲为讲书。

三月乙丑,工部侍郎、平章事吴充罢为吏部尚书、观文殿大学士、西太一宫使。己丑,上以慈圣光献故,大推恩于曹氏,且欲以佾为正中书令。吕公著言:『非所以宠外戚。』上曰:『褒宠外戚,诚非国家美事,顾以慈圣光献有功于宗社,宜优恤其家尔。』公著因言:『自古亡国乱家,不过亲小人、任宦官、通女谒、宠外戚等数事而已。』上深以为然。时王中正、宋用臣等任事,故公著假此以讽上。既退,薛向叹曰:『公乃敢言如此事,使向汗流浃背。』

夏四月乙未,吴充卒。世讥充心正而力不足,知不可而不能勇退云。诏校定《孙子》、《吴子》、《六韬》、《司马法》、《三略》,《尉缭子》、《李靖问对》等书,镂板行之。戊申,御史台言:『奉诏复置六察,察在京官司。今请以吏部及审官东西院、三班院等隶吏察,户部、三司及司农寺等隶户察,刑部、大理寺、审刑院等隶刑察,兵部、武学等隶兵察,礼、祠部、太常寺等隶礼察,少府、将作等隶工察。』从之。辛酉,增国子监岁赐钱六千缗。

五月乙丑,编修学制所言:『奉旨立势要及国子监生、太学官亲属许不以乡贯就开封应举之法。臣等看详,监以国子为名而无国子教养之实,恐未称朝廷建学育士之意。乞应清要官亲戚并令人监听读,以二百人为额,解发毋过四十人。』从之。

六月戊戌,诏宗室教授并兼大、小两学,广亲、睦亲北宅二员,余各一员。

秋七月癸未,是夜,彗出西北太微垣郎位南,在轸。丙戌,诏以星变。自今月戊子避正殿,减常膳,中外臣寮并许直言朝政阙失。

八月,罢诸路提点刑狱司检法官。戊申,刘几等言:『太常大乐钟磬凡三等,王朴乐一也,李照乐二也。胡瑗、阮逸乐三也。王朴之乐其声太高,此太祖皇帝所尝言。仁宗景祐中命李照定乐,乃下律法以取黄钟之声,是时人习旧听,疑其太重,李照之乐由是不用。至皇祐中,胡瑗、阮逸再定大乐,比王朴乐微下。及铸大钟,或讥其声弇郁,因亦不用,于是郊庙依旧用王朴乐。欲请下王朴乐二律,以定中和之声,就太常钟磐择其可用者,其不可修者别制。』从之。戊午,彗灭。初,七月癸未,彗出于轸,长丈。丙戌,出于翼。戊子,长三尺。是月庚子出于张,三十六日乃没。

九月乙亥,详定官制所上以阶易官寄禄新格:中书令、侍中、同平章事为开府仪同三司,左右仆射为特进,吏部尚书为金紫光禄大夫,五曹尚书为银青光禄大夫,左右丞为光禄大夫,六曹侍郎为正议大夫,给事中为通议大夫,左右谏议为太中大夫,秘书监为中大夫,光禄卿至少府为中散大夫,太常至司农少卿为朝议大夫,六曹郎中为朝请、朝散、朝奉大夫,凡三等,员外郎为朝请、朝散、朝奉郎,凡三等,起居舍人为朝散郎,司谏为朝奉郎,正言、太常、国子博士为承议郎,太常、秘书、殿中丞为奉议郎,太子中允、赞善大夫、中舍、洗马为通直郎,著作佐郎、大理寺丞为宣德郎,光禄、卫尉寺、将作监丞为宣义郎,大理评事为承事郎,太常寺太祝、奉礼郎为承奉郎,秘书省校书郎、正字、将作监主簿为承务郎。又言:『开府仪同三司至通议大夫以上无磨勘法,太中大夫至承务郎应磨勘,待制以上六年迁两官,至太中大夫止。承务郎以上四年迁一官,至朝请大夫止,候朝议大夫有阙次补。其朝议大夫以七十员为额,选人磨勘,并依尚书吏部法。迁京朝官者,依今新定官,其禄令并以职事官俸赐,禄科旧数与令新定官请给对拟定。』并从之。乙酉,舒国公王安石为特进,改封荆国公。罢议乐修乐局,其范镇令降敕奖谕。镇初召对,为上言:『定乐当先正律。』上曰:『然。虽有师旷之聪,不以六律,不能正五音。』镇作律尺仑合升豆区鬴斛欲图上之,又乞访求真黍以定黄钟,而几即用李照乐加四清声而奏乐成。及是,镇谢曰:『此刘几乐也,臣何与焉』十一月己丑朔,翰林天文院言:『日食,云阴不见。』又言:『巳时六刻云间见日,不及所食分数二壬子。直龙图阁、勾当三班院曾巩议经费曰:『宋兴承五代之敝二八圣相继,与民休息,故生齿既庶,财用有余。且以景德、皇祐、治平较之,天下岁人,皇祐、治平皆一亿万以上,岁费亦一亿万以上。景德官一万余员,皇祐二万余员,治平总二万四千员。景德郊费六百万,皇祐一千二百万,治平一千三百万。以二者校之,官之众、郊之费皆一倍于景德。诚诏有司案寻载籍而讲求其故,可罢者罢之,可损者损之,使官之数、郊之费皆同于景德者,省盖半矣。』已而再上议曰:『案国初三班吏员止于三百,或不及之。至天禧之间,乃总四千二百有余。至于今,乃总一万一千六百九十,宗室又八百七十。盖景德员数已十倍于初,而以今考之,殆三倍于景德。岁岁有增,未见其止。臣略考其入官之由,具于别记以闻,议其可罢者罢之,可损者损之。臣之所知者,三班也。吏部东、西审官与天下他费尚必有近于此者,惟陛下试加考察,以类求之,使天下岁入亿万,而所省者什三,计三十年之通,当有十五年之蓄。使国家富盛如此,则何为而不成』上颇嘉纳之。

十二月甲子,诏:『应迁官除授者,并即寄禄官除。大两省待制以上至太中大夫,余官至朝请大夫,并通磨勘,进士八年,余十年一迁。所理年月,自降指挥日为始。』自官制行,以旧少卿、监为朝议大夫,诸卿监为中散大夫,秘书监为中大夫。故事,两制以上转官至前行郎中,即超转谏议大夫。前行郎中于阶官为朝请大夫,谏议大夫于阶官为太中大夫,而两制磨勘者旧不转卿监,即于今制不当转此三阶。又旧制朝议大夫止以七十员为额,余官转至朝请大夫,即须俟有阙方许次补。至是因有司申明,乃降是诏。其大两省待制以上自通直郎至太中大夫磨勘理三年,承务郎以上至朝请大夫理四年,自如旧制。』丁卯,中大夫、集贤院学士苏颂知沧州。颂入辞,因言母老畏寒,须春上道。上曰:『卿母谁氏』颂曰:『龙图阁直学士陈从易女。』上曰:『天圣间侍从耶』颂曰:『臣外祖天圣间以直昭文馆知广州,罢还,不市南物,辇俸余钱过岭。仁宗闻之,即日擢知制诰。』上曰:『清过于马援矣。』颂到沧数月,召还,判吏部。

辛酉元丰四年春正月,中书礼房请令进士于本经《论语》、《孟子》大义、论策之外加律义一道,省试二道;武举止试孙、吴大义及策。从之。

三月甲辰,翰林学士、承议郎张璪为参知政事。先是,王珪尝三荐璪不用,珪曰:『璪果贤,陛下未尝用。以为不贤,谗也。臣恐士弗得进矣。臣为宰相,三荐贤三不用,臣失职请罢。』上喜曰:『宰相当如是,朕姑试卿。卿德不回,朕复何虑』夏五月戊申,诏河东、河北路转运司寻访程婴、公孙杵臼坟庙所在,以承议郎吴处厚言二人保全赵孤乞加封爵故也。诏婴封成信侯,杵臼封忠智侯。

六月甲子,有上书乞审择守令者。上谓辅臣曰:『天下守令之众至千余人,其才性难以遍知。惟立法于此,使象之于彼。从之则为是,背之则为非。以此进退,方有准的,所谓朝廷有政也。如汉黄霸妄为条教,以干名誉,在所当治,而反增秩赐金。夫家自为政,人自为俗,先王之所必诛。变风变雅,诗人所刺。朝廷惟一好恶,定国是,守令虽众,沙汰数年,自当得人也。』戊辰,诏:『闻河北飞蝗极盛,渐已南来。速令开封府界提举司、京东南西路转运司遣官督捕。』己卯,洪州言知州、观文殿学士王韶卒。韶为人粗犷,用兵颇有方略,然熙河所奏多欺诞,军以首级为功。韶交亲皆楚人,多依韶以求仕。韶分属诸将,诸将畜降羌老弱,或杀与其首以应命。既病疽发,皆洞见五藏,亦其报也。壬午,诏陕西缘边诸路累报夏国大集兵,须至广为之备,以种谔为鄜延路经略安抚副使,应本司事,与经略安抚使沈括从长处置。谔入对,大言曰:『夏国无人,秉常孺子,臣往提其臂而来耳。』上壮之,乃决意西征,命谔副括。上初议西讨,知枢密院孙固曰:『举兵易,解祸难。』前后论之甚切。上意既决,固曰:『然则熟为陛下任此者』上曰:『吾以属李宪。』固曰:『伐国大事,而使宦者为之,士大夫谁肯为用』上不悦。他日又对曰:『今五路并进而无大帅,就使成功,兵必为乱。』上谕以其无人。同知枢密院吕公著进曰:『既无其人,不若且已。』固曰:『公著言是也。』

秋七月丁亥,权发遣群牧判官郭茂恂言:『准诏以陕西博买蕃部马并粮草,欲专以茶博买马,以彩帛博买粮谷。及以茶马并为一司,令臣具经久利害。臣窃闻昔时亦是用茶折马价,虽兼用金帛等,亦从其便。近岁始专用银绢及钱钞等。况卖茶买马,事实相须,令提举买马官通管茶场,实为职务相济。』从之。诏斩四方馆使韩存宝于泸州。先是,存宝经制泸州夷贼无功,时方大举伐夏,故诛存宝以令诸将。

八月庚申,史馆修撰曾巩兼同判大常寺,诏巩专典史事,更不预修两朝史。上曰:『修史最为难事,如鲁史,亦止备录国事,待孔子然后笔削。司马迁才足以周物,犹止记君臣善恶之迹为实录而已。』王珪曰:『近修《唐书》,褒贬亦甚无法。』上曰:『唐太宗治僭乱以一天下,如房、魏之徒,宋祁、欧阳辈尚不能窥其浅深及所以成就功业之实。为史官者才不足以过其一代之人,不若实录事迹。以待贤人去取褒贬尔。』

九月丙申,熙河路都大经制司言:九月乙酉收复兰州。李宪又言:乞建兰州为帅府,以镇洮为列郡。并从之。己亥,宰臣王珪上《国朝会要》二百卷。仁宗时修会要,自建隆至庆历四年一百五十卷。熙宁初,珪请续之,凡十二年乃成。止熙宁十年,通旧增损,成三百卷。

冬十月,种谔破米脂寨援军。捷书至,群臣称贺。辛巳,史馆修撰曾巩言:『臣修定五朝国史要,见宋兴以来名臣良士,或尝有名位,或素在丘园,嘉言善行,历官行事,军国勋劳,或贡献封章,著撰文字,本家碑志、行状、纪述,或他人为作传记之类,今所修国史,须当收采载述。恐旧书访寻之初有所未尽,乞京畿委开封知府及畿县知县,外委逐路监司、州县长吏博加求访,有子孙者延致询问,所有事迹或文字,尽因郡府纳于史局,以备论次。或文字稍多,其家无力缮写,即官为庸写校正。其尝任两府、两制、台谏之家,家至询访,各限一月发送史局。并中书编集累朝文字及枢密院机要文字、并累朝御札诏副本送本局,以备讨论。』从之。

十一月癸未朔,日有食之。辛丑,环庆、泾原兵去灵州。初,高遵裕攻围灵州,十有八日不能下,粮道且绝。贼决七级渠以灌我师,溃死者甚众。先是,有诏:『辄班师者族。』城久不下,遵裕曰:『活两路生灵得罪,死无所恨。』遂班师。

十二月,先是,知枢密院孙固乞罢西师,即而既出无功,上谕固曰:『若用卿言,必不至此。』于是固又言:『兵法:期而后至者斩。始议五路入讨会于灵州,李宪独不赴,乃自开兰会欲以弭责,要不可赦,乞诛之。』不从。

壬戌元丰五年春二月,两浙路转运司言知润州鞠真卿侮法专威,上曰:『刺史县令,治民为最近。汉自刺史有入为三公者,盖重其任耳。今之藩郡不过数十,往往多不得人,则县令可知也。自今更宜谨择。』乙亥,分命辅臣祈雨。

三月乙酉,提举江南西路常平等事刘谊言:『闻道途汹汹,以卖盐为患。望稍变法以便民。』又上书云:『陛下所立新法本以为民,为民有倍称之息,故与之贷钱;为民有破产之患,故与之免役;为民无联属之任,故教伍保;为民有积货之不售,故设市易,皆良法也。

行之数年,天下讼之,法弊而民病,色色有之。其于役法尤甚。』又言:『蹇周辅元立盐法以救淡食之民,于今民间积盐不售,以致怨嗟。卖既不行,月钱欠负,追呼刑责,将满江西。其势若此,则安居之民转为盗贼,其将奈何』上批:『刘谊职在奉行法度,既有所见,自合公心陈露。辄敢张皇上书,特勒停。』司天监言:『四月朔,日当食于寅。』诏自己亥易服避正殿,减常膳。其日百司守职。乙巳,御雠英殿,赐进士、明经、诸科黄裳以下及第、出身、同出身五百九十三人。

夏四月壬子朔,云阴,日不见食。知开封府王安礼言三院狱空,揭诸府门。辽使过见叹息,称为异事。上曰:『昔由余聘秦观政,内史廖辈从容俎豆以夺其谋者。秦有人也。安礼留意吏事,能骇动外夷,于古无愧矣。』壬戌,崇文殿校书杨完编类元丰以来详定郊庙奉祀礼文,成三十卷以进。癸酉,王珪依前官守尚书左仆射兼门下侍郎,蔡确依前官守尚书右仆射兼中书侍郎。

《讲义》曰:『建官之制,不惟其名,而惟其实,不惟其官,而惟其人。君子观元丰五年官制之成,左右仆射之名初正也。而以王珪、蔡确为之,则有忝于左右仆射之名矣。观政和三年官名之正,太宰、少宰之名初立也,而以何执中、蔡京为之,则有忝于太宰、少宰之名矣。

甲戌。诏中书五月朔行官制。知定州章惇守门下侍郎,参知政事张璪守中书侍郎,翰林学士、承议郎蒲宗孟为中大夫,守尚书左丞,翰林学士、朝奉郎王安礼为中大夫,守尚书右丞。翰林学士、承议郎李清臣试吏部尚书,寻诏清臣特迁朝奉大夫。通直郎、馆阁校勘、检正中书礼房公事王震试右司员外郎,于是开天章阁,初用官制除拜,诏震及雍从辅臣执笔入记圣语,面授以左右司,仍使自书,时论荣之。诏自今更不除余职,见带馆职人依旧,如除职事官,校理以上转一官,校勘减磨勘三年,校书减二年,并罢所带职。丁丑,同知枢密院吕公著为资政殿学士、知定州。始议五路举兵伐夏,公著谏不听,寻上表求罢。上封还其奏。及西师无功,公著言:『外议皆谓王中正宜正典刑。』于是用李宪策将图再举,公著又固谏,上不悦。会章惇自定州召为门下侍郎,公著因乞代惇守边。章继上,乃有是命。又李舜举入奏,上意悟,欲罢西师。公著入辞,上慰劳之曰:『卿不当居外,行且召卿矣。』五月,手诏:『朝廷议更官制,本欲核正吏治,非徒胶古希奇而巳。比命官置司[1],修讲逾年,逮令颁行,尚爽条理。其详定官恐须益得深晓文法之人。御史中丞徐禧可同详定官制。如顷所论体统,令以此意著为式令[2]。盖上尝论苏绰建复官制,上自朝廷,下至州县,悉分为六曹,财赋如一。令先自京师,候推排有序,即监司、州县皆可施行矣。王珪言:『故事,中书进熟进草,唯执政书押。今官制,门下省给事中独许书画黄而不得书草。』舒亶疑之,因以为请。上曰:『造令行令,职分宜别,给事中不当书草。著为令。』三省言:『九寺三监分隶六曹,欲申明行下。』上曰:『不可。一寺一监,职事或分属诸曹,岂可专有所隶宜曰九寺三监于六曹随事统属。著为令。』上以命令稽缓语辅臣,颇悔改官制。蔡确等虑上意遂欲罢之,乃力陈新官制置禄比旧月省俸钱二万余贯,上意遽止。诏尚书六曹分隶六察。

上谓辅臣曰:『虽周之盛时,亦以为才难。唯能以道泛观,不拘流品,随才任使,则取人之路广。苟不称职,便可黜逐,不可谓已与之官禄反以系吝而难于用法。如臣下有劳,朝廷见知,虽有过失,亦当宽贷。故律有议贤议劳之法,亦周之八柄诏王之遗意。然有司议罪自当守官,诛宥则系主断,如此,则用人之道无难矣。』

六月甲寅,修两朝正史成一百二十卷。上批:『昨据李宪奏进,置堡障以为驻兵讨贼之地。近李舜举奏财粮未备,朝廷以舜举所言忠实可听信,已罢深入攻取之策。若贼犯边,自当应敌掩击。』先是,舜举退,诣执政,王珪迎劳之曰:『朝廷以边事属押班及李留后,无西顾之忧矣。』舜举曰:『四郊多垒,此卿大夫之辱也。相公当国而以边事属二内臣,可乎内臣正宜供禁庭洒扫之职耳,岂可当将帅之任耶』闻者代珪发惭。诏自今事不以大小,并中书省取旨,门下省覆奏,尚书省施行。三省同得旨事,更不带三省字行出。是日,辅臣有言:『中书省独取旨事体太重。』上曰:『三省体均,中书省拟而议之,门下省审而覆之,尚书省承而行之。苟有不当,自可论奏,不当缘此以乱体统也。』先是,官制所莫能究其分省设官之意,乃厘中书、门下、尚书为三,各得取旨出命。既纷然无统纪,至是,上一言遂定。上临御久,群臣俯伏听命,无能有所论说。时因奏事有被诘责者,王安礼进说曰:『陛下固圣矣,而左右辅弼宜择自好之士有廉隅者居之,则朝廷尊。至于论事,苟取容悦偷为一切之计而已,人主将何便于此』上善其言。戊午,宰臣王珪言:『天圣中修真宗正史成,别录《三朝宝训》以备省览。今当修仁宗、英宗两朝宝训。』诏秘书省著作局依例修进,差林希、曾巩。诏尚书省得弹奏六察御史失职。壬申,广南西路转运使马默言安化州蛮作过,上曰:『默意欲用兵耳。用兵大事,极须谨重。向者郭逵安南与昨来西师兵夫死伤皆不下二十万。有司失入一死罪,其责不轻,今无罪置数十万人于死地,朝廷不得不任其咎。天下大事盖常起于至细。』章惇曰:『唐虞君臣相戒,亦曰一日二日万几。』上曰:『知几至难,惟圣贤为能图于未形,所以无智名勇功。其次于其几兆而图之,则易为力。其下事至于著见而谋之,故用力多而见功寡。』章惇又曰:『善师者不陈,盖图之未兆耳。』上曰:『事之将兆,天常见象,但人不能知。彗孛示人事甚直,犹如语言,顾今无深晓天道之人耳。古人能知之,则能消伏。』王珪曰:『天象既如此,必至于用兵,此亦数也。』上曰:『惟先格王正厥事。能正厥事,虽必至于用兵,可以无悔矣。』

秋七月,上因论刑,曰:『先王之肉刑盖不可废,至汉文帝罢之,若革秦之敝,欲休养生民则可矣。如格以先王之法,则不得为无失。三代之时,民有疆井,分别圻域,彰善瘅恶,人重迁徙,故以流为重。后世之民迁徙不常,而流不足治也,故用加役流。又未足惩也,故有刺配,犹未足以待,故又有远近之别。盖先王教化明习俗成,则肉刑不为过也。』戊子,鄜延路计议边事,徐禧等言:『银州故城形势不便,当迁筑于永乐堞上,自永乐堞至长城岭置六寨,自背罔川至布娘堡置六堡。』从之。

八月癸丑,诏三盛枢密院、秘书、殿中、内侍、入内内侍省听御史长官及言事御史弹纠。

先是,置监察,随所隶察盛曹、寺、监,而三省至内侍省无所隶,故以长官言事御史察之。

九月甲申,永乐城成,以兵四千人守之。丙戌,徐禧、李舜举复入永乐城[3]。丁亥,贼三十万众攻城,遂围城。戊戌,永乐城陷,禧及舜举俱死,稷为乱兵所杀,曲珍及王湛、李浦逃归,士卒得免者十无一二。或言禧实不死,有自虏还者尝见之。

冬十月戊申朔,李秬、种谔、沈括奏永乐城陷,汉蕃官二百三十人、兵万二千三百余人皆没。上涕泣悲愤,为之不食。早朝对辅臣恸哭,莫敢仰视。既而叹息曰:『永乐之举,无一人言其不可者。』右丞蒲宗孟进曰:『臣尝言之。』上正色曰:『何尝有言在内惟吕公著,在外惟赵卨尝言用兵不是好事耳。』自是之后,上始知边臣不可信,亦厌兵事,无意西伐矣。壬申,诏户部右曹于京东、淮、浙、江、湖、福建十二路发常平钱八百万缗输元丰库。自熙宁以前,诸道榷酤场率以酬衙前之陪备官费者,至熙宁行役,乃罢收酒场,听民增直以雇取其价,以给衙前。时有坊场钱。至元丰初,法既久,储积嬴羡,司农请岁发坊场百万缗输中都,三年,遂于寺南作元丰库贮之,几百楹,凡钱帛之隶诸司、非度支所主输之数益广,欲以待非常之用焉。

十一月戊寅朔,上谓臣曰:『御史分家中都官,事已多矣。又令察举四方,将何以责治办且于体统非是。可罢御史察诸路官司。如有不职,令言事御史弹奏。著为令。』

癸亥元丰六年春正月甲申,白虹贯日。甲午,诏诸路提点刑狱司各置检法官一员。丙辰,熙河兰会钤辖王文郁知兰州,代李浩。西贼之围兰州,数十万众奄至,文郁曰:『贼众我寡,正当折其锋以安众心,然后可守,此张辽所以全合肥也。』坚请不已,浩许之。乃募死士百余,夜缒而下,持短刀突之,贼众惊溃,争渡河,溺死者甚众。时以文郁方尉迟敬德云。

二月甲子,三省言:『御史台六察案官以二年为一任,欲置簿各书其纠劾之多寡当否为殿最,岁终条具,取旨陛黜,事重者随事取旨。』从之。

夏四月辛亥,龙神卫四厢都指挥使种谔卒。自熙宁初谔首兴边事,后再讨西夏,皆谔始谋,卒致永乐之败。议者谓谔不死边事不已。给事中韩忠彦等以职事对,上顾谓曰:『法出于道,人能体道,则立法足以尽事。立法而不足以尽事,不可以立法也,盖立法者未善耳。』

又曰:『著法者欲简于立文,详于该事。』壬申,御迩英阁,蔡卞讲《周礼》至《司市》,上谓卞曰:『先王建官治市独如此其详,何也』卞对曰:『先王建国,前朝而后市。朝以治君子,市以治小人,不可略也。』上曰:『市众之所聚,详于治聚故也。』

五月,于阗贡方物。上问曰:『经涉何国』曰:『道由黄头回纥、草头达怛、董毡等国。』

问:『达怛有无酋领部落』曰:『以乏草粟,故经由其地,皆散居也。』癸卯,诏赐资州孝子文渐粟帛。

六月乙巳朔,诏御史台六察案各置御史一员。癸丑,礼部尚书黄履试御史中丞。御史翟思言事,有旨诘所自,履谏曰:『御史以言为职,非有所闻则无以言。今乃究其所自来,则人将惩之,而台谏不复有闻矣。恐失开言路之意。』事遂寝。元丰间,诏大理兼鞫狱,所承内降公事,上下皆曰『是语狱也』,意必傅重。少卿韩晋卿独持平核实,无所观望,人以不冤。

上知其才,凡狱难明及事系权贵者,悉以委晋卿。尚书省建,擢刑部郎中,天下大辟请谳,执政或以为烦,将劾不应谳者。晋卿适白事省中,因曰:『听断求实,朝廷之心也。今谳而获戾,谳不至矣。』议者或引唐覆奏,欲令天下庶狱悉从奏决。晋卿曰:『法在天下,而可疑可矜者上请,此祖宗制也。今四海一家,欲械系待朝命,恐罪人之死于狱多于伏辜者。』朝廷皆从之。兼同提举成都府等路茶场郭茂恂乞并茶尝买马为一司,庶几茶司同任买马之责。

闰六月乙亥朔,夏国主秉常奉表乞修职贡。赐江淮等路发运副使蒋之奇紫章服。发运司岁漕谷六百二十万石,之奇领漕事,以是月至京师,于是入觐。上问劳备至,面赐之,且曰:『朕不复除官,漕事一以委卿。』之奇辞谢,因条画利病三十余事,多见纳用。丙申,守司徒、开府仪同三司致仕韩国公富弼卒。先是,弼上疏论治道之要曰:『臣闻自古致天下治与乱者,大纲不出用谀佞、谠直之人二端而已。谀佞者进则人主不闻有过,惟恶是为,所以致乱也。谠直者进则人主日有开益,惟善是从,所以致治也。臣自离朝廷,退居林下,时亦仰知朝政所为。大率谀佞者竟进于朝,谠直者多处于外,虽有在朝者,盖恐触忤奸佞,亦皆结舌不敢有所开陈。』疏奏,上谓辅臣曰:『富弼有疏来。』章惇曰:『弼言何事』上曰:『言朕左右多小人。』惇曰:『盍令分析,孰为小人』上曰:『弼三朝老臣,岂可令分析』王安礼进曰:『弼之言是也。』罢朝,惇责安礼曰:『右丞对上之言失矣。』安礼曰:『吾侪今日曰「诚如圣谕」,明日曰「圣学非臣所及」,安得不谓之小人』惇无以对。弼既上疏,又条陈时政之失以待上问,及卒后,乃得其藁,曰:『今日上自辅臣,下及庶士,畏祸图利,习成弊风,忠词谠论,无复上达,致陛下聪明蔽塞。天下祸患已成,尚不知惊惧改悔,创艾补救。日甚一日,殆将无及。陛下即位之初,邪臣纳说,图任之际,听受失宜,谓能拒绝众人,不使异论得行,然后圣化可运,事功可成。此盖奸人自谋利于苟悦,而柄任之臣欲专权自肆以成己志,遂误陛下放斥忠直,进用邪佞,忠词杜绝,谄誉日闻。去岁朝廷纳边臣妄议,大举戈甲以讨西戎,师徒溃败,两路骚然。当举事之初,执政大臣、台谏侍从苟能犯颜极谏,则圣心自回,祸难自息矣。臣不知是时小大之臣有为陛下力争其不可者乎西师乃一事也,不幸又有甚于此者。朝廷之事,莫大于用人。夫辅弼之任、论议之职,皆当极天下之眩彼夫贪宠患失、柔从顺媚者,岂可使之事一出于上,则下莫任其责,小人因得行其奸矣。故事成则下得窃其利,事不成则君独当其咎,岂上下同心君臣一德之谓乎此乃朝廷之大体也。』又曰:『今上下情意否塞不通,为臣者莫得尽其心,百姓愁怨失所,无由上达,而政令之施行,书诏所晓谕,不闻欢欣信服之意,臣恐非朝廷所以示天下也。』又曰:『宫闱之臣委之统制方面,皆非所宜。在外则挟权估宠,陵轹上下;入侍左右,宠禄既过则骄怨易启,势位相及则猜夺随至,立党生祸。』又曰:『兴利之臣亏损国体,为上敛怨,至若为场以停民货,造舍而蔽旧屋,榷河舟之载,擅路粪之利,急于敛取,道路嗟怨,此非上所以与民之意。』又曰:『圣意以今日之事为无足虑邪亦以为当深思而救之邪所信用者皆君子邪有小人邪此岂逃圣鉴之明,但无以顺从为悦,则忠邪判矣。』弼早有公辅之望,天下皆称曰富公,名闻夷狄。辽使每至,必问其出处安否。临事周悉,度不万全不发。当其敢言,奋不顾身,忠义之性,老而弥笃。家居一纪,斯须未尝忘朝廷。赠太尉,谥文忠。

秋七月丙辰,以安焘同知枢密院。西边用兵岁久,上益厌之,乃不次用焘。时夏人款塞,焘谓宜遂抚纳,且戒边臣毋为兵端。既又请还疆土,焘言:『当使知吾宥过而罢兵,不应示吾厌兵之意。』

八月己卯,太白昼见。前桐城县尉周谔上书,诏中书省记姓名。上日阅匦函小臣所言利害,无不详览如此。辛卯,诏中大夫、尚书左丞蒲宗孟守本官知汝州。先是,宰执同对,上有无人材之叹,宗孟对曰:『人材半为司马光以邪说坏之。』上不语,正视宗孟久之。宗孟惧甚,无以为容。上复曰:『蒲宗孟乃不取司马光耶司马光者未论别事,只辞枢密副使。朕自即位以来,唯见此一人。他人则虽迫之使去,亦不肯矣。』又因泛论古今人物,宗孟盛称扬雄之贤。上作色言:『扬雄《剧秦美新》不佳也。』罢朝,安礼戏宗孟曰:『扬雄为公坐累!』九月癸卯朔,日有食之。中书舍人赵彦若等言:『六房公事,乞据舍人员数分领,以吏、户、礼、兵、刑、工为次,其年事、班簿、制敕、库房并通领。』从之。戊辰,起居郎蔡京言:『旧修起居注官二员不分左右。故月轮一员修纂。今起居郎、舍人分隶两省,所以备左右。史官则左当书动,右当书言。乞自今起居郎、舍人随左右分记言动。』从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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