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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子,你吹一声试试?”王二毛抓了把大斧子上前,对准支撑刁斗的木杆。
人进入了一半左右的时候,营地内终于响起了第一声警报。“呜呜——”短短地刚刚开了个头,便被人如同割鸡脖子一样硬生生卡断。
“少啰嗦,先把号角扔下来,然后你们几个顺着软梯子给我爬下来!”王二毛比比划划,斧头片刻不离木杆。“快点儿,别不识抬举,卢方元这回死定了,九当家给大当家报仇来了!”
张猪皮带领麾下弟兄紧随着雄阔海和伍天锡二人身后赶到,立刻承担起收容俘虏,清理战场的任务。“老熊和老武尽管向前,这儿交给我。”他大声向伍天锡和雄阔海两个保证,也不管对方能否听见。然后,抓起一根倒地的战旗,将其在火把上点燃,向地面上用力一戳,“不愿意给卢方元卖命的,都给我站到旗下来。九当家保证不翻旧账!”
“九当家……”
“行了,行了!卢方元的中军在哪,你们头前给老熊带路!打完这仗,过去的事情一笔勾销!”王二毛甚会把握人心,摆摆手,大咧咧地承诺。
“三更半夜的,瞎折腾什么?”四下里立刻涌出数百人头,将身体缩在帐篷帘子后观望。
雄阔海和伍天锡二人点点头,带领着队伍迅速跟上。不待二人去远,王二毛又扑向了下一个沉睡中的刁斗。依旧是连威胁带哄骗,将当值的喽啰又给逼了下来。如是三番,转眼之间,几乎整个东侧营墙都失去了防备。段清、王飞、张瑾等将领带着大队人马推倒栅栏,潮水般大股涌入。
猛然间,他感觉到刚才的情况有些怪异。强打着精神又将双目张开,俯下半个身子,“拉屎还用出营么?你,干什么,怎么把营门给打开了?”
就在他们犹豫着是否替卢方元买命的时候,雄阔海和伍天锡两人已经联袂攻入了第二道营盘。有着刘恒等临阵投降者领路,他们沿途几乎没受到什么障碍。一名卢方元的心腹带领着百余衣衫不整的喽啰拼死顶上,被伍天锡带领陌刀队迎头一冲,登时四分五裂。躲过了伍天锡刀锋的小头目还试图负隅顽抗,雄阔海抡起棍子砸过去,“啪嚓”一声,将其脑袋和头盔一并砸进了腔子里。
“唉,唉,您老稍等,您老稍等!”刘恒等人连声答应着,丢下报警用的牛角号,然后依次攀爬而下。人没落地,哭声先起,“王堂主,弟兄们可把您和九当家给盼来了。姓卢的小子忒不是东西,谁不肯跟他,就杀全家啊!”
四人各领一哨兵马,如同四把长槊,交替着捅进了卢方元的大营内。巨鹿泽的喽啰们刚刚从睡梦中被惊醒,思维本来就不太利落。听见了这些充满威胁和煽动性的话语,反应更加迟缓。
刘恒等人闻言大喜,立刻小跑着赶到队伍的前方,“跟着我们,走这边最近。姓卢喜欢在营盘里边挖陷坑,大伙小心点儿脚下!”
“谁在那?”
“九当家来了,弟兄们,抄家伙收拾姓卢的啊!”比起两位猛将,张猪皮更懂得喽啰们的心思,扯着脖子在后边补充。
说话间,王二毛已经带领洺州军斥候推开了营盘正门,将伍天锡、雄阔海二人及其麾下重甲步卒给放了进来。小头目刘恒被眼前情景吓了一跳,抓起挂在脖颈上的号角,便欲给中军报信。
卢方元正做着两边下注的美梦,对突入起来的袭击根本没有防备。王二毛带领一伙身穿黑色衣甲,身手灵活的斥候,毫无阻碍地摸到了营门口。稀稀落落的鹿角很快就被清理干净,几名打着哈欠当值的小喽啰也被不声不响地拖到营墙的阴影下,迅速割断了喉咙。“爬过去,打开营门!”王二毛向背后做了个手势,如猿猴般攀壁而上。双手握住的削尖了的木栅栏顶端猛一用力,整个人呼啦一下,像鸟一样飞进了卢方元的营地内。
“九当家救咱们来了,大伙赶紧散开,别挡了九当家的道!”
如今的洺州军可不像半年之前,连个合适的担任前锋的猛将都没有。接纳了以伍天锡为首的一部分卫军将士,又从张金称的旧部中分化出一部分骨干之后,程名振麾下终于显出几分兵强马壮的势态来。连夜向卢方元发起果断攻击,一举解决后顾之忧的策略,就是建立在这个基础之上。并且一上来就拿出了全部家底,如泰山压顶般砸了过去。
“走远点儿,奶奶的,懒驴上磨屎尿多!”小头目刘恒听下面的声音有些耳熟,笑着骂了一句,又闭上了眼睛。
“吹角,直扑中军!”
“九当家来了,大伙别跟着姓卢的了!”
“张爷!张爷!猪皮大哥!”投降的喽啰兵们如弃儿再见父母,纷纷涌到燃烧的战旗下。“弟兄们,跟我一起喊,就说九当家来了,让大伙别跟着姓卢的送死!”张猪皮见身边喽啰越聚越多,其中还有不少熟悉面孔。灵机一动,大声呼吁。
“让开,让开,九当家有令,只杀卢方元一个!其他人都是好兄弟!”伍天锡嫌投降者挡在面前碍事,一边用靴子踢出道路,一边替程名振宣布宽大政策。
“吹角,通知教头,我等已经进入营寨!”
刹那间,惊喜和惶恐的呼声响彻夜空,压过战场上的一切喧嚣。
他这一嚷嚷,刁斗里边另外三个值夜者也被吵醒了。弯着腰往下一看,额头上顷刻汗珠乱滚。真的用斧子劈下去,没有半刻钟的功夫王二毛根本无法将支撑刁斗的木杆砍断。但姓王的在巨鹿泽中时,素来有一根筋的恶名。如果他执意要跟刁斗中的人玩命儿,大伙即便送出了警讯,也全得被摔成烂冬瓜。
大伙眼下虽然身在巨鹿泽,却没有为了卢方元这个篡位者送死的忠心。赶紧陪着刘恒一块儿哀告:“王叔,小王太爷,您手下留情。咱们都是替人卖命的,没冤没仇。”
“谁在那?口令。”五尺多高的栅栏上跳下来,不可能没有半点儿动静。营门口负责瞭望的刁斗中,一名睡眼惺忪的小头目被惊醒,伸着脖颈向下喝问。
“不想死的让开!”武伍天锡没工夫与这些小鱼小虾纠缠,拎着沥血的陌刀厉声断喝。被他凶神恶煞的模样一吓,失去领头者的喽啰们立刻丢掉兵器,四散奔逃。
“为大当家报仇!”雄阔海轮圆了棍子,把挡在面前的帐篷和里边惊慌失措的喽啰一并扫翻在地。
“九当家……”
“只杀姓卢的,胁从不问!”张瑾算半个读书人,文绉绉地劝告。
该下注时缩手,该缩手时却强行下注,乃赌徒的第一大忌。
远处黑漆漆的夜幕下,确实在进行着一场战斗。不是程名振和卢方元两个串通起来在做戏,而是洺州军趁着巨鹿贼打起坐收渔利的心思,毫无防范之意时,回头扑向了他们。
“老子!口令个鸟!”王二毛毫不掩饰地回应。“闹肚子,找个地方拉一泡!”
“不相干的让开,冤有头,债有主!”伍天锡的膂力不在其下,横刀舞得像风一般,见人扫人,见帐篷扫帐篷。
“别,别,别!”刘恒脑门子上立刻见了汗,丢下号角,连连摆手。这回,他认出下面说话者到底是哪个了,带着哭腔哀求:“王堂主,王堂主,您千万手下留情。小的前年还跟您一个桌上吃过饭呢,论辈分,你是我舅,我是您没出五服的外甥……”
“怎么回事?!”
段清、王飞、张猪皮、张瑾,一干中级将领按照事先的约定同时下令。“呜呜,呜呜,呜呜”,角声交替而起,仿佛无数只乳虎同时在睡梦中醒来,冲着山谷咆哮。伴着激昂的角声,洺州军将士拔出横刀,将卢方元的大营切得七零八落。
程名振的不滥杀无辜的好名声再次发挥了作用,很多投降者们让开道路后,主动要求加入“平叛”大军。“我是二当家的手下,被逼入伙的!”“我是山字营的!”“我原来是林字营的,张爷,张爷,天可怜见,我可算又看到你了。”
如果杨善会的胆子再大一些,赌性再重一些,也许整个隋唐历史都可能改写。但是,在关键时刻,小心求稳的心思在他肚子里又占据了上风,使得他白白错失了一次将洺州贼和巨鹿贼同时绞杀的良机。
“真他娘的丢人!”雄阔海连连摇头。对同行的表现很是不满。他更希望遭遇到的抵抗激烈些,毕竟自己也曾经是巨鹿泽的人,脸面不能被丢尽了。可惜没有人肯满足他的要求,卢方元在巨鹿泽中的地位本来就不稳固,喽啰们又都对程名振心存好感。听说是九当家前来给张大当家报仇,又看到陌刀队那锐利的刀锋。要么逃散,要么跪地请降,根本提不起抵抗的念头。
“吹角,进攻!”雄阔海看见偷袭已经暴露,立刻下达命令。“呜呜—呜呜—呜呜—呜呜!”龙吟般的角声从他身边响了起来,迅速卷过整个营地。
“吹角,全力进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