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邓舍怔了下,隔行如隔山,他无话可说。站起身,走了两步,寻思不出个好主意,归根结底,还在通商。只有通商,问题才能解决。
吴鹤年愕然,换了文、陈撵他,他无所谓。一个棒子阉人,副万户的官儿不小,管的些屯田杂事,能有甚么军机要务?也人模狗样的!暗里痛骂几声,捧了给劝农使、捕盗司、捕盗所的任命文书,乖巧拜辞。
自河光秀部夺下海岛,邓舍本打算派汉卒接管,一直没空料理,故此直到现在,仍是丽卒看守。当初岛上牧场成年马匹俱已送到军中,另有数十马驹,依旧留下放养。
邓舍不懂倭语,丽卒里有个懂的。河光秀介绍,这个丽卒本是南部贱民,其主人残暴,忍受不下去,潜逃去了辽东,后来从军。
邓舍皱了眉头,陈哲带回来的药,肯定不能给民用,那民用的怎么办?
平时河光秀每天都会早早前来,小尾巴似的,跟在邓舍屁股后边,掉上一天。正式担了组织屯田的差事后,忙了起来,今天破例没来报到。这会儿前来,应该是有事。邓舍叫他进来。
往公里说,陈虎在定州一次杀过百人的故事,邓舍绝不想再次重演。派一个和各系都没关系的人来做长官,他就可以没有牵绊,最大限度的踢开军队影响,做到公事公办,可以更好地去领会邓舍的精神、执行邓舍的命令。
他改变主意,河光秀求之不得,正好显示功勋。不多时,领了几个丽卒将俘虏押上,左车儿谨慎,另外带了亲兵扈卫邓舍身侧。只来了两个俘虏,河光秀解释:“另外一个嘴太硬,打的惨了,血肉模糊的,太脏,没的污了将军的眼。小人没带来。”
邓舍也不说鞭打他的原因,问道:“你们的首领叫甚么名字?”
藤光秀呆了呆,道:“菊三郎地位低,去了没什么用。小人背上这点伤,不碍事,不碍事,能撑得住,不会误了将军的事儿。”
盖上最后一个印章,邓舍伸了个懒腰。不算双城捕盗司,单只定州等十来座城,捕盗所大小官吏,需要的任命书就得三四十份。为了表示重视,每份任命书都是吴鹤年起草,邓舍亲笔誉写,足足写了半个多时辰,多少年没一次写这么多字,累的够呛。
往私里说,捕盗司名义上只管捕盗,却因了有搜集情报的权利,从而实际上担负有一定监督地方的职责。既然要监督地方,自然没有比李首生这样一直追随邓舍身边,和各派都无关系的人更合适的了。
元世祖征讨日本,令女直、水达达制造迎风船数百艘。较之当时一般的战船坚固耐用,轻便灵活,借助风帆速度更快。有造船作坊,是季节性的,其造船匠人除了在一定季节造船外,也从事农业、渔猎。
1、三岛之贼。
“再拖下去,打二十军棍。”
两个亲兵拉着藤光秀下去,河光秀兴冲冲地亲自动手,顿时鞭子落下的闷响和藤光秀吃痛不住的连连惨叫声,传入堂上。
——水达达这个称谓,出现在达达的内涵被固定以前。早在南宋时就曾出现,也指蒙古,但未专属。所以,水达达虽然做为非蒙古民族而和元朝相始终的一个称谓,元人在许多场合,为了使之和达达的一般内涵相区别,皆以女真与之连称,用以指明其真正族属。
可谓万事俱备只欠东风。河光秀还真是挺有大用,守营之夜,出了个奇策;守个海岛,又能抓来倭寇,邓舍琢磨着,是不是该重重赏他一回?
在元代,达达做为固定的汉语译名之一,为官方公文书和俗文学所普遍采纳。杨显之《郑孔目风雪酷寒亭》第三折:“他道:你是甚么人?我道:也不是回回人,也不是达达人,也不是汉儿人。我说与你听者。”说这番话的是一个南人,其所谓达达,显然指的是四等人中的蒙古人。
欲用倭寇,得先知其人。两个俘虏稍微高点的叫菊三郎,又低又黑的叫藤光秀。
邓舍咳嗽了声,吸引回他的注意力,和颜悦色地问道:“适才粗鲁了,你背上的鞭伤,果真不碍事么?”
河光秀惭愧道:“只俘获了一艘,岛上守军船只不足,拦截不住。”
懂倭语的丽卒问了,答道:“他们出海时,有大小船只三十余艘,半路上遇上风浪,给吹散了。到他这一路,只剩下不足十艘,不愿就此回去,在庆尚道登了陆,落入高丽军队的埋伏,侥幸得命的,又不足一半。”
要非急需,邓舍早将这两个倭寇砍了头,藤光秀不知好歹,抢着说话,惹得他不快起来。他沉下脸,道:“拉下去,抽二十鞭。”
地方捕盗好说,情报搜集李首生没经验,邓舍也没经验。倒是洪继勋、吴鹤年两人,略知一二,集思广益,勾勒出个框架。一口吃不了胖子,框架有了,具体细节只有在工作中自己慢慢地领会、补充了。
邓舍对高丽、倭国的地理不了解,洪继勋献给他的地图上只标记有高丽郡县,没有倭国岛屿。一边详问倭寇,河光秀一边在地上画出了大致的方位。
河光秀爬起来,道:“好叫将军得知,高丽人听话的很,屯田所一切顺利。”不知从什么时候起,但凡提到土著,河光秀也学的和文、陈诸将一样,口口声声“高丽人”,俨然以汉人自居了。
“正是。小人问过,说是本去庆尚道的,落了高丽埋伏,大败溃逃。有几艘慌不择路,来到了双城。”
达达似为突厥人对其邻近原操蒙古语的某些部族的称谓,一度成为对蒙古高原诸多游牧民族的称谓。蒙古兴起后,达达逐渐还原为驻扎在富饶的呼伦贝尔地区的原三十姓鞑靼后裔塔塔尔部的专名。
藤光秀没口子地道:“运得回,运得回,和小人一起的,总共六艘船。没救回小人,他们不敢走远,求将军给小人一天时间把他们都召集过来,运一千石粮,没一点儿问题。”
“不知大人有无注意,城内感应寺里,求药的愚夫愚妇从早到晚,日日不歇。城外山上有座万寿寺,供奉的观世音菩萨,民间谣传甚有灵验。将军虽严禁居民私相上山,仍有人趁耕作机会偷偷进山拜佛,监管的士卒抓住了好几个。因是民事,归小人审问,无一不是因家中老幼有病而无药可医,不得已为之。”
“除了点银钱,什么也没。”河光秀说完,误解了邓舍的意思,忙又道,“小人已清点清楚,等着给将军过目。”
活动两下手腕,邓舍问道:“合作社进展的如何了?”
“回大人,公文已发给各地。单只双城所辖乡村,小人昨天就已经开始着手。”
邓舍打量了那两个倭寇一会儿。败军之将,不足言勇,两个俘虏垂头丧气的,身上衣服破破烂烂,趴在地上畏畏缩缩。邓舍收回视线,问河光秀:“他们的船,有俘虏的没有?”
高丽的造船业较为发达。主要表现在造船规模大、速度快、战斗能力强等方面。
“不做生意,不代表咱们不能学他们。”邓舍一笑。开辟商路,不但可以上辽东、去平壤,也可以泛海而下,侵略高丽南部。
其实,何止民间,连经数次战斗,即便军中,存药也所剩不多了。前几日回来的陈哲,买来的货物里,除了火药,第二多的就是药品。
“双城周边虽然山多,大人,草药可不是随处都有。”邓舍的解决办法叫吴鹤年哭笑不得。他是儒生,所谓不成名臣、就为名医,医学上懂的一些。
当然,把这么一个重要的位置交给一个人去管理,邓舍放心,洪继勋也不会放心,应他的要求,又给李首生派了一个上马贼老人做副手。各城捕盗所中,遵循一正一副的原则,捕盗所百户由汉卒担任,副百户由丽人担任。毕竟是地方工作,没个高丽本族人,工作不好开展。
银钱没什么用,邓舍不着急,再瞧了那两个俘虏几眼,道:“他们从哪儿来?”
元世祖为东征日本,命高丽“造船一千艘,能涉大海可载四千石者”。并直接按高丽“船样”制造了大量的兵船。“帝欲征日本,诏方庆与茶丘监造战舰。造船,若依蛮样则工费多,将不及期,一国忧之。……方庆为东南道都督使,用本国(高丽)船样督造”。当时,高丽也积极吸取了元朝的造船技术。
左车儿不解邓舍用意,满怀疑惑,问道:“将军,你就真的信他?对马岛离咱太远,倭寇抢掠成性的东西,会肯来跟咱做生意?”
“铁器、布匹紧缺,还可用它物代替,唯有药材一项,民间土著生病,几乎已快到无医可看,无药可用的地步了。
“组织大夫,上山多采草药,先救救急吧。”
究竟是否言不由衷,他做不做的了主,邓舍也不关心,道:“很好。为了表示诚意,我可以先准备一千石粮,交给你们运回。”好像突然想起来似的,又道,“你们只有一艘船,怕运不回去吧?”
藤光秀想都不想,保命第一,混一关过一关,满嘴答允。
吴鹤年官场老油条,官场权术他见的多了,岂会不清楚邓舍的用意?他非常知趣地在总管府衙门里专门开辟出一个独立的院落,交付给捕盗司使用。有时见着李首生,也不敢摆出半分上官的架子,人人皆知,他的这个上官徒有其名而已。
造船是件大事,需得选一干将监管。挑来选去,文、陈等人不是太粗,就是不在身边,邓舍决定:“去把罗国器找来,给他兼任造船千户。”
捕盗司搭建的很快,只用了一天的时间,就从全军中抽调出了三百余符合条件的人选,分往各城。邓舍以双城总管府的名义给陈虎等人发去公文,叫他们各自再在本城遴选驻军、土著,凑够人手。
“昨夜两更,有四五条倭船潜上海岛,试图偷盗我军牧马,被小人所部击退,擒获得三个俘虏。特来给将军报捷!”河光秀得意洋洋,道。
至于双城捕盗司、各城捕盗所的各级官员,按照既定的思路,全部由邓舍的亲兵担任。名义上是民事官儿,编制上依旧按军制,其首领分别称之为捕盗司千户,捕盗所百户。
正寻思间,大堂外进来左车儿,行个军礼,禀告:“将军,河副万户求见。”
“蛮样”:元朝四色人等,汉人第三,南人第四。汉人又称之为“北人”、“汉儿”,除了原来辽金统辖的北部汉人,也包括了云南、四川的汉人;南人又称之为“蛮子”,为南宋遗民。“蛮样”,即为南人船样。
邓舍敷衍听他说了两句,忽然心中一动。倭寇?联系到正头疼的商路,微一思忖,有了计较,成与不成,试试再说。河光秀啰嗦一通,高高兴兴地转身要走,邓舍叫回他,道:“且慢,先将人带来我看。”
这三个地方距离高丽都近,元世祖征日,两次都是先占对马岛,再克壹歧岛。第一次逼近了肥前沿海岛屿,不过没在这里登陆,转向了博多湾。第二次一样是经壹歧而入博多湾。
泰定帝的即位诏书,同样把蒙古诸部驻牧的岭北地区称为“达达国土”。
邓舍同意他的提议,点了点菊三郎:“如此甚好。召集船只的任务,就交给他吧。你背上有伤,行走不便,在我营中好生休息。”
邓舍就把主意打在了藤光秀等的身上。他们常年出海,以强盗为生,常与高丽水军交锋,想来应有些海战经验,这也罢了,关键对高丽周边的海域情况,定然十分清楚。只是两三个倭寇太少,不足用,索性编个借口,骗了其他的也来,一并扣留。
至今,中国北部乡村,仍有称呼父辈为“大”的,究其根本,大约便形成在元朝时期。当时蒙古人为四色人等的第一等,最尊贵,也许是受其影响,引发出来,用来称呼长辈尊者了。
民政刚刚起步,就目前而言,仍然军民难分。包括双城总管府在内的各城民事官衙,基本上一文钱也无,事事都得找邓舍开条子,从军中配给。只有一个双城的时候还好,现在地盘儿大了,依然如此的话,就不合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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