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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米罕所部,总共十个人,无一阵亡,受伤最重的瘦猴儿,肩膀上一箭,左臂上一刀。待伤者包扎完毕,一行人稍做休息,即又上了征途,马不停蹄,奔赴王京。
这样的态势之下,可以预见,他这股人,全军覆灭,只不过是早晚的事儿了。
方米罕见他们得手,使个眼色,瘦猴儿猫着腰,与另一士卒,顺着溪水,潜到几匹战马之侧,解开了缰绳,往后就拉。走没两三步,他们到底是步卒,对马性不太了解,一匹战马不知为何,蓦然止步,发出一声长嘶。
土匪们从梦中惊醒,摸住身边武器,接连跳起来,仓皇四顾。有的往外跑,有的往里钻,有的奔向战马,有的不小心踢乱篝火。一个头领模样的人,发现了方米罕们,大声嚷嚷,说的高丽土语。
方米罕紧赶两步,追之不及,捡起那土匪头目的长弓,没有箭矢。他抄起短刀,投掷出去,落了空。战马奔行极速,眼看就要奔出山口,一旦叫那土匪头目远走,势必难以隐秘行踪,甚至前功尽弃。
他们佩戴的兵器各不相同,横七竖八地长刀、短剑,散置花丛。柔的花、硬的刀,红的映山红、刀上红艳艳的血痕,便在黎明到来之前的夜色中,伴随着他们疲累的鼾声,竟然形成了一种奇异的和谐。
山上林木间,有很多的野花。
东线的声势最大,数个光头的将军身先士卒,带领着士卒,恍如一股红色的赤流,前赴后继地冲撞着面前的阻挡。而就在阻挡城池的后边,一股股南高丽的军队,仿佛一条条的小河流,源源不断地汇聚进入。
方米罕略微听懂两句,一言不发,引了余下四人,操起刀枪,撞入阵中。摸上高处的三个老卒,没有立即参与战团,分别守住这股土匪的退路。瘦猴儿拔出短刀,捅入战马的脖中。鲜血溅了他满头一身,战马哀鸣。转眼功夫,他与另一人连杀三马,更不停脚,旋即扑向最后一匹。
便在他们前方数百米,鹤峰山的山口,有三四十人散落其中。
“士气很高。赵将军、文将军两人,每日吃住军中,操练士卒不息。各部将卒,无不振奋踊跃,渴求一战。”
“过了这座山,往前到九华山的路上,有一截平原。路上须得小心,不可暴露了行踪。”方米罕仰头望望天色,“天快亮了,就在山上休息一天。待天一黑,继续行军!”
高丽北寒而南暖,越往南,越暖和。平壤向南,哪怕在冬季寒冷时候,气温也多在零度以上。且雨水充沛。赵过部的行军路线,又挨近沿海。故此,虽然才二月底,沿路山岭,莫不林木密集,郁郁葱葱。
碧绿的蔓藤缠绕树上,朵朵的花儿点缀地上的草丛。山花烂漫,它们与人工种植、供人观赏的家花不同,带着野外的清香。众人寻处隐秘的所在,布置下岗哨,其它的人纷纷解下兵器,和衣睡倒。
这景象,恰合了他适才所引“日日锦江呈锦样,清溪倒映映山红”一句的诗意。引来满堂喝彩。
洪继勋挽剑侧步,指向堂外:“臣闻听,南高丽国主,好音乐、喜名花,内宫花苑,种植了不少杜鹃的名种,无一不是世所罕见。待他日,功成王京,不妨将南北高丽异种,大可集中一堂。系彼国主于堂下,共赏名花于良宵。不亦快哉!”
他低声问道:“标记做好了么?”
剩存的十几个土匪,何曾见过这等的勇士?早吓破了胆子。不等方米罕说话,立刻缴械投降。
平壤帅府,邓舍欢喜得赤足从床上一跃而下,三两步抢到窗边,推开窗户,早几日的大雨早就停了,雨后的空气清新宜人,潮水般涌入室内。
“昨夜梦回处,花香满征衣。”
由文川再往前,数十里可到临津江,沿江而下,能一直抵达王京。高丽王既懊悔精锐之丧失,又惧怕海东军队朝发夕至,再也顾不得太多,一道道王旨催下去,西海诸道、京畿地区的驻军,全罗等道的水军,继二连三地开拔,赶赴东翼前线。
此地距离王京,不足二百里。
邓舍高兴坏了,浑不介意室内春光乍泄。他一边儿伸开手臂,任由罗官奴帮他穿衣服,一边儿向院门口叫道:“姚先生,那南高丽怎样的调兵遣将,京畿一带的兵力是否已经空虚?你快快进来,给我详细说说。”
那边厢,瘦猴儿稳住步伐,咬着牙,折断了肩膀上的箭矢,弃了短刀,抽出长刀,与刚从地上爬起来的同伴,——他这同伴浑身上下,血迹斑斑,往逃走的战马追了几步,眼见追不上,两人转身冲入混战的阵中。
“足三万人两月之用。只要我军顺利突入南高丽腹地,则南高丽的存粮亦可为我所用。两相加在一起,支撑一场三个月以内的战事,没一点儿问题。”夺取南高丽的王京,顺利的话,至多半个月。但是攻下王京,只算局部的胜利,接下来还得平定南高丽各地。总的加在一起,根据姚好古、洪继勋等的预测,差不多三个月足够了。
“这杜鹃花,高丽名之为金达莱。宋人杨万里有诗云:日日锦江呈锦样,清溪倒映映山红。映山红,亦为杜鹃之别名。主公请看,这一盆名种,花苞多,绚烂处,漫山如火。‘映山红’三个字,当之无愧。”
高丽王派他们来,本指望即使不能歼灭李和尚部,至少阻挡一下海东前进的步伐。万没料到,最终竟然一矢未发,悉数葬身鱼腹。
但见山口,有一条大汉迎着奔马而立,不避不让。奔马与他侧身而过,电光火石的瞬间,这汉子伸出手臂,拽住了残存半截的缰绳,手臂上筋肉贲起,又是一声大喝,竟然将这奔驰的怒马,硬生生拽住!
方米罕摸上山路,登到高处,四下眺望。
那土匪头目抵挡方米罕攻势,抽空往场中洒了一眼,四十多个土匪,已经死了半数。十来个敌人,小半数受伤。令他更加胆骇的是,那些敌人,不管伤与不伤,依旧都在奋勇杀人,唯恐落后一步的样子。
凉风习习,吹入堂内。诸将凛然,凡点到名的,皆慷慨应诺,大步而去。日头渐渐升高,阳光晒下来,添些许暖意。院中花圃,早春的鲜花绽放耀眼,一缕芳香,缭绕满室。
夜风卷动林叶,花香扑鼻。几只野兔山鸡窸窸窣窣,出没远近。溪水淙淙,一弯黄黄的月,悬挂瓦蓝的天空。皎洁的月光投射下来,那伙土匪逐渐由热闹转向安静,篝火劈劈啪啪的燃烧,此起彼伏的鼾声隐约入耳。
山中住了有几户樵民,两个时辰前,刚被他的弟兄们处理掉。
方米罕大喜过望,高声叫出了他的名字:“郭从龙!”
战马识主,奔到那土匪头目的身侧。
西线在表面上最沉静。若把海东的军队比作一条线,那么南高丽的城池就是一个个的点。这条线,宛如蛇般的蜿蜒行进在山林之间,沿途经过的南高丽城池,一来因为周近盗贼丛生,城中兵力空虚,不敢贸然出城巡逻,二则根本没想到敌人会孤军深入。
姚好古小步而趋,跨入堂内。
“确定么?”
同一时间,一支规模较小的船队,驶出了对马岛的港口,避开剑拔弩张的全罗道沿海,顺风扯帆,远远地绕了一个圈子,停泊在了预定的位置,一个荒凉小岛的岸边。
那土匪头目注意力不在这儿,直到木柴到了近前方才发现,手忙脚乱地拿着长弓,将之拨到一边。火星四溅,方米罕揉身扑到。那土匪头目从没见过这样的悍卒,和高丽士卒一比,简直就是天兵神将。
骏马奔行,速度很快,虽被拽得停了下来,因惯性作用,刹不住身躯,前腿跪倒,后腿扬起,摔倒地上,砸起来一片烟尘弥漫。那土匪头目,被远远地甩到一侧。郭从龙两步赶上,不等他爬起来,就手抢了他的短刃,揪起头发,顺着脖子转了一圈,割下了他的头颅。
早就听说南高丽境内盗贼横行,一路上没碰上,在这儿碰上了。这会儿才入夜不久,也不知这些人何时会离开。他们占据的山口,是必经之路。方米罕恼火地道:“狗日的,高丽官军没见着,一窝子土匪反而挡住路。”
那土匪头目怒声大叫,搭弓射箭。一箭射出,正中瘦猴儿的肩膀,受箭势的冲撞,瘦猴儿向前扑出的身体,踉跄后退。
方米罕没说话,仔细打量了会儿,认可了瘦猴儿的判断,这彪人行动没有纪律,夜里露宿,连个哨探都没有派出,兼且不见有军旗,的确不像是高丽的官军。可不是官军,又会是什么呢?
院子里,墙角花圃,有花儿绽放。树木被洗刷地甚是干净,早春的树叶儿,不太翠绿,泛着青色,晨光下,带着点点的露水,宛若水晶。花朵与树叶交相映错,看起来十分的可爱。
朝阳光芒万丈,堂内诸人豪气冲天。阳光刺亮了剑尖,夺人耳目。
这些人,一多半穿着高丽的军服,十来个贫民的打扮,拿着的武器,或者为高丽军中制式的刀枪,或者为民间常用的棍棒。他们生了篝火,正在喧闹着烤东西吃。不远的小溪边,三四匹骏马悠闲自得的低头饮水。
便在这千钧一发之刻,陡然闻听一声大吼,如同雷鸣。场上众人不由手下都是一松,齐齐注目去看。
“好叫主公知晓。南高丽我军细作之线报:高丽王近日接连调动诸道、京畿戍军,次第东上。京畿一带,腹地实已空虚。主公声东击西的计策,不但彻底实现,更因李将军引水淹城之举,提早实现。我军主力的行动,可以提前了。”
无论赵过,抑或文华国,坐镇一方已久,如今独当一面,当一个方面的大员、领军的统帅,没半点问题,能力绰绰有余。庆千兴与河光秀,同为高丽人,熟悉地形、了解民情,当副帅最为合适不过。杨万虎、佟生养,素以骁勇出众,足可担任前锋之重任。诚可谓精兵悍将,济济一堂。
人逢喜事精神爽。
他又是骇然,又是慌乱,连连后退,气急败坏地叫喊不住。
敌众我寡,这股土匪能杀败剿灭他们的高丽官军,战斗力料来不低,还有三四匹战马,肯定还有骑兵。凭十来个步卒,不好收拾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