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似乎是体力不支,等火车进入一个城市后,老人被中年妇女扶着走向了软卧车厢,而李云也感觉到有些困意,就靠着椅背睡了过去。
对面那一男一女叽叽喳喳地小声说着什么,李云听不懂,但迷迷糊糊中感觉好像是闽省或宝岛口音。
这一觉李云睡到了下午,太阳已经西斜,睁开眼睛的时候,那少男少女依偎着睡着了,李云这边没有人,站起来伸了个懒腰,然后到车厢的连接处洗了一把脸,让自己精神一点。
可能是自己的走动惊醒了那少男少女,也可能睡得并不踏实,李云刚刚回到座位后,两个人就醒了过来。同样伸了个懒腰,舒缓了一下有些僵硬的身体,然后从包包里拿出水果及饮料摆在小茶桌上。
许是时间长了,两个人也熟悉了这个与他们年纪可能相仿,而且十分帅气的男生,主动拿起一根香蕉送给李云。
面对陌生人的好意,李云笑着婉拒,那女孩却以为李云不喜欢香蕉,又剥了一个桔子给李云。
李云还想拒绝,那女生却将手伸的很直,歪着头将桔子送到李云身边,用眼神示意李云不要拒绝。
没有人能够拒绝一个十分可爱的女生送的东西,李云当然也不行,只好微笑着接过桔子,同时表达了谢意。
见李云接过桔子,女生显得很开心,那男生也笑着朝李云点头。来而不往,非礼也,不过李云上车前却没有买零食,见有手推售货车走过,李云买了三瓶汽水一包五香花生,豆腐干等,邀请对方一起品尝。
对面的男生女生也不客气,欣然接受邀请,几个人斯斯文文地吃了起来。
有了交流,气氛就开始活跃起来,李云问他们来自哪里,那女生告诉李云他们来自宝岛,这是第一次来大陆,从没想到大陆有这么大,也这么发达。
李云虽然也没有出过远门,但毕竟是自己的国家,从网上也听过不少各个省的景点与故事,就充当了临时向导,自豪地向他们介绍有限的知识。
都是年轻人,很快就打成了一片,他们之间的互动,也引起了过道另一侧的另一个年轻人的注意,那年轻人是个胖子,身边坐的却都是老人,没有共同语言,胖子显得很无聊,见李云这边聊的欢快,就时不时地跟着说几句。等李云介绍到蒙省时,那胖子便腆着脸凑了过来。
“你们都没有来过蒙省吗?我就是蒙省本地人,也是蒙族人,我在京城人民艺术学院读大三,我来给你们当向导吧。”
这种自来熟的性格,显然很受几个人的欢迎,年轻人本来就不怕热闹,那胖男生神奇地拿出好几袋干果,大方地扔到桌子,滔滔不绝地介绍起自己的家乡。
草原,河流,山川,牧民,几个人说得兴起,却看到那老人被妇女又搀了过来。男生女生让坐,让老人继续坐在靠窗的位置。
那男生则坐在李云与胖子之间,由于老人的加入,刚才热烈的气氛也随之有些冷场。
老人似乎听到了几个年轻人刚才的聊天,也知道由于自己的到来,影响了年轻人热烈的交流,还深深地表达了歉意,示意几个人继续聊天,不用理会他。
那女生撒娇一样抱着老人的胳膊。
“外公,你不是说你的老家也在这里嘛,你就给我讲一讲你小时候的故事好不好,我和哥哥都没有来过这里的。”
老人宠溺地笑了笑然后将头扭向了窗外,看着落日的余辉将大地染成一片金黄。眼神缓缓地陷入了回忆。
“那是一九四九年,我的家住在呼盟,我父亲一直在南京工作,我那年五岁,国党和红党的战争打得很激烈,我爸爸接我和母亲去了宝岛暂避风险。说好的只是暂时躲避战争,一年之后就可以回来。结果……。”
老人说到这里,摘下了眼镜,用手帕擦了擦溢出的泪水,女生将头靠在老人胳膊上,手臂抱着老人的胳膊,听得认真。
“我们一家三口到了宝岛后,父亲就被以通红的罪名抓了起来,但好在国军大败,全都撤到宝岛,也不知道两方最后达成了什么协议,我的父亲又很快被释放了出来,但也失去了工作。
本想着一年之后就能回到家乡,没想到宝岛与大陆最终还是断绝了联系,没有电话,书信也不通,更没有飞机或船只通往大陆。
我记忆里,每到中秋的时候,父亲母亲都会坐在家门口,朝着大陆的方向磕头,可是我的记忆却有些模糊了。
我二十五岁那年,父亲去世,临终前,他老人家望着故乡的方向说想家,说看到了一望无际的草原,还有成群结队的羊群和牧民,弥留之际,他还用蒙语说了很多话,可惜很多话我都听不懂。
后来母亲告诉我,父亲希望我们回到家乡的时候,请把他也带回家乡,就埋在家门前的柳树林里,他太想家了,
三十岁那年,我到了宝岛大学文学系当了一名老师,我将我父亲的回忆写成了诗歌,给母亲看,母亲看后很开心,然后拿出来一件他年轻时穿的家乡服饰穿在身上,那天晚上,她老人家亲自下厨,给我做了手把肉,我从来没吃过这好吃的东西,那一次我吃了很多,妈妈也很开心。
只是到了晚上,母亲就不行了,他说我父亲来接她来了,就在门口朝她招手。
父亲的身后,是家乡的那片草原和清澈的河流,她饮马用的木桶和洗衣用的木盆就在河边放着。
父亲还带着很多羊,领头的那只只有一个半的角,那是与别的公羊打架时撞断的,父亲娶她的时候,就是用这些羊当的聘礼。
最后的弥留时刻,母亲的意识很恍惚,同样说了很多我不懂的话,当年父亲说时,有母亲给我解释,可母亲说的时候,却没有人给我解释了。
我到现在都不懂她说了什么。我猜她应该说的和父亲差不多同样的话。
我今年七十二了,小时候的记忆已经很模糊了,
我只记得我的家住在一个毡房里,总是搬家,不停地搬,但无论怎么搬,都是在一望无际的草原上,我还有一只小羊羔,脖子上挂着一只小铃铛,我走到哪它就跟到哪,跑起来就有叮铃铃的声音,我还给他取了名字,我想不起来了,但我的名字好像叫乌日那顺,而不是叫席念乡……!”
老人眼睛望着远方,似乎穿过遥远的夜空,看到了家乡门前的景色,牵着母亲的手,看着坐在草地上的父亲牧着羊,唱着歌,喝着酒。
时间已经很晚,老人不知何时睡了过去,其他的人也沉浸在故事里,不知不觉中睡着,而李云却一丝困意也无。
拿出怀里的笔,就着胖子零食的包装袋开始在上面写写画画。脑海中的记忆缓缓地拼凑,好长时间才能凑成一段。
每凑成一段,李云就将其写在包装纸上,虽然在记忆里形成后,就不会再忘记,但李云还是强迫自己将这些记下来。
此刻,他觉得只有写在纸上,才能让他感觉到激情与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