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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的想法是不错，但理想是理想，现实是现实。”许小晴哭笑不得：“你妻子整天忙里忙外没有一刻休息，你什么时候为家里的柴米油盐着想过？你就拿一个虚无缥缈的东西来证明你对她的爱？虽然你很努力，但人家能等？只怕等不到你成功的那一天她就跟人跑了！”
老警员点点头，又指着卧室窗户说道：“不仅外面没有被破坏，室内的房间也没有翻动的痕迹。现场我们看到的是死者活活地把自己掐死的，一个人怎么可能把自己掐死？死得真他妈的太诡异了……大致情况就是这样。”老警员似乎急着要移交工作。
屯门舞池路的咖啡屋。
花想方的脸烧得像火炭一般无地自容，他低声说道：“你先看看再说？这一次我很有信心，我相信这部书一定能红火起来。这个小说我花了很多的心血，改变了以往的思路，我可以信誓旦旦地说，它是一部的思想深刻情节曲折人物鲜明的好作品……”
对方还是摇头，不肯松口。花想方有些气馁，重重地靠在椅背上，拿出一支烟来点上。
这跟写小说有什么关系？花想方一时语塞。
“马上联系她的丈夫。”
“小说不就是虚构？你就凭这个否定……”花想方辩解道，“你可以不接受我的稿子，但你这样打击我实在让人难以接受。”
手下不敢怠慢，他们最了解自己上司的个性，他办起案来向来是雷厉风行一丝不苟，谁要是在哪个点上出了岔子就吃不了兜着走。
“还有更加诡异的。”王云停下手头的工作，用袖子擦了一把汗：“死者阴|道内有大量的分泌物，床单上也有，死者的胸部和大腿根部有成片的淤青，显然死者死前经历了一场剧烈的性生活。但尸体上没有发现男性的精|液，死亡时间初步判断在夜里1：30分到9：00分之间。其它的还有待进一步的尸检。”
她的拒绝让花想方下不来台，他想了想，又把文件袋推过去：“看在多年老朋友的份上，就帮我介绍给别的出版社？拜托。”
“有可能吧！爽死的。孔sir。”王云朝着他促狭地一笑。
“你就先看看，或许……”
孔云华拿起桌子上的书看一会，若有所思，回头又吩咐手下：“把这台收音机带回去。另外，马上联系死者的亲属。”
许小晴也许感觉到自己刚才的无礼，解释道：“现在人的生活节奏快，没有多少人会喜欢这种费脑筋的东西，香港人的阅读品味大多是那种不需要思考又能逗人一乐的东西。”
烟雾渐渐弥漫开来，许小晴皱了皱眉头，说道：“我就实话说了，希望不会伤到你的自尊。也不是我们不做，只是这类题材写得好的作者屈指可数。不瞒你说，出版你的书我们是没有钱赚的，你上一部书我们没有卖出去三分之一，现在大多数还屯在仓库里，等着霉烂。”
孔云华心里一动，想调侃两句，但最终还是忍住了：“好好收集证据，不要放过任何一件可疑的东西，重点是采集指纹，以及凶手可能的遗留物，不可放过一根毛发乃至一丝纤维。”
老警员在一旁说道：“死者是才移民到新界的，死者的丈夫叫花想方，是一位专为报社写文章的，也可以说是失业在家。至于死者内地的亲属，我们目前没有办法联系。”
花想方脸一拉，颇有愠色，对方也注意到了，当即收了声。交谈陷入尴尬的气氛之中，花想方把目光转向玻璃墙外，夜里的大风把咖啡屋对面的大树连根拔起，横袒在人行道的中间。
花想方坐在靠窗的一个角落里，低着头，惴惴不安地搅动着手里的奶茶咖啡，他不敢平视对面那双挑剔的目光。
“你怎么就这么残忍地打击别人的梦想？”花想方一激动，声音拔高了几度，咖啡屋里其它几位的客人目光刷刷地投向这边。
她一提到妻子，花想方又激动起来：“我做的这一切都是为了她，我要向她证明她的选择是正确的。一个内地女人嫁给一个香港人，一般都被认为贪图香港的环境。我知道她不是，她爱的是我的才华，所以我要证明给她看。我要告诉她，她嫁给的是一个有名的香港作家，而不是一身油污的货车司机，也不是满面尘土的地盘工人，更不是一身铜臭味的港商。”
花想方脸上微微一红，侧身从旁边的空位上拿起一个文件袋。他郑重其事地把它放在桌子上，轻轻推到对方的面前：“这是我最近的稿子，你看？”
“大门上的锁、窗户，以及其它的建筑部位都没有破坏的痕迹？”他问道。
“我们现在已经不做这类题材的小说了，这类题材的读者太少。”许小晴不假思索地把文件袋推回去。
“在高潮中死去？”孔云华自言自语。
花想方愤怒地站起来，只见他拳头紧握，脸上的青筋暴起。许小晴被他吓住，旁边的其它客人感到莫名其妙，有人嘀咕了一句：神经病。他马上感觉到失态，嘴里蠕动了几下，坐了下来。
“我是出于一个朋友的好心。”许小晴坐正来，拿出十二分的诚恳：“退一步说，就算给你出版了，你能拿到多少钱？以香港出版业这个气候说，光靠写书是养不活人的。你还是清醒点吧，去找份工作，为你的妻子分担一点。”
许小晴示意他平静，花想方压低声音说道：“你知道吗？为了这部小说，我没日没夜地写，修改了一遍又一遍。当我满怀信心地打算把它交给你时，你却连看都没看就否定我的努力？”
“死者死于窒息。”负责尸检王云说道。
……
老警员向他介绍发现案情的经过：“死者名叫杨阿花，半年前从广东到新界的。最先发现死者的是督导署的尹雪依女士，一天前尹雪依跟死者杨阿花约好今天见面，主要是讨论为她丈夫伤残认定的事宜！尹雪依今早……大概九点左右……她就主动上门找来。来到这里后见大门里锁，又敲门，但却始终没有人来开……尹雪依感觉蹊跷，就绕到后山高处，从卧室的窗户看到死者躺在床上一动不动。大惊之下，尹雪依向警方报了警。警方来后破门而入，发现死者已经气绝。”
许小晴马上打断他：“这是不可能的！”
“想方……”许小晴诚恳地说道：“以我多年做编辑的经验来看，这个，你还是安心的找份工作养老婆才是……”
许小晴笑着道：“你整天在一个屋子里闭门造车，没有一点正常的人际交往，连娱乐都是罪过，缺少对生活的阅读，你写出的东西如何让人信服？”
“自恋！自恋是你们这类人的通病。”对面那个叫许小晴的女人肆无忌惮地大笑：“自恋的人往往是自私的，他们往往只关注他们自己而忽视了身边最美的东西。就说你吧，一个新婚不久的男人，正是蜜里调油的当口，不在家里陪着娇妻，却一大早约我在这里吃苦？说吧，我还有事要办！”
“不用。谢谢你，许小姐。”花想方微微抬起头道：“我喜欢这味道，有点涩涩的苦，正如人生。只不过大多数人都喜欢甜的滋味，却不知道苦中的乐趣。”
“闭嘴！”
孔云华点点头，一个人走出阴气沉沉带着一股子霉味的屋子。他绕着屋子转了一圈，又爬到后山的高处，稀疏的雨飘洒在他的脸上，他感觉精神为之一振。山道对面的民房一栋接一栋，延伸到山脚。他心里疑窦丛生：为什么就这一栋房子孤零零地立在山道这边……
孔云华面色铁青，目光很自然地随着死者的眼睛转到卧室的窗口，窗口装有防盗钢筋，钢筋外面的玻璃窗户紧闭。
说完他走出死者的卧室，隔壁的一间房虚掩着，他推门走进去，那是一间书房。书房两壁书架上放满各式各样的书籍，排得整整齐齐，靠窗的地方放置一张书桌，书桌上放着一台破旧的收音机一些书籍。剩下的一壁靠墙的地方放着一张小木床，房间不大，显得有些拥挤。
对于花想方的恼怒，许小晴做了一个无奈的表情，然后说道：“你应该知道，一个成功的作家，不仅需要勤奋、天分，还需要广泛敏感的阅读积累，这些阅读积累包括对前人劳动成果的阅读和对社会的阅读……今天的大白菜多少钱一斤？”
气氛又一次陷入尴尬之中，许小晴低着头，没事找事地搅动杯子里残留的咖啡。花想方则靠在椅子背上，时而仰望头顶的天花板，时而低头猛烈地吸几口烟来排挤心中的苦闷！
“要加点糖吗？”对面的中年女人善解人意地打破沉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