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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在表决秦长江同志拟任神龙乡副乡长。同意的请举手。”
山阳县县委一号会议室里，一场表决人事任用的常委会议正在召开。县委书记丁山目光炯炯，环顾一眼会议室的县委常委们，缓缓举起了手。
副乡长的任用居然要召开县委常委会讨论表决？这在山阳县历史上尚属首次。
副乡长是个什么级别的干部？按照当前的行政级别排序，最高不过副科级。在古时，也就是个从九品的官。
这么一个芝麻大点的小官，怎么会惊动县委常委开会讨论表决？
丁书记的手刚举起，县组织部长紧跟着举起了手。
随即，又有两三只手缓缓举了起来。
县委常委十一人，已经有五个人举手同意了。
县长李梁没有举手，他将头转向书记丁山，认真问道：“丁书记，让秦长江现在去神龙乡担任副乡长，我有不同的意见。”
丁山哦了一声，将举起的手放了下来，和颜悦色地说道：“同志们，对人事任用，大家都可以发表各自的意见。李县长既然有意见，就应该摊开在桌面上来讲嘛。”
县长李梁犹豫了一下，还是把话说了出来。
“我并非不赞同丁书记的提议。但是，秦长江同志刚来我们山阳县，他在县委办工作的时间还不满一年。如果现在把他放到神龙乡去，我很担忧他能不能信任工作。”
话音未落，会议室里已经响起了一片嗡嗡的议论声。
“而且，我认为，这有内定的意思在里面。”
丁山意味深长地看了李梁一眼，缓缓说道:“让年轻同志到基层锻炼，一直是我们培养干部的办法。我们的干部，只有经历基层淬炼，才有可能胜任其他领导岗位。”
他扫视四周一遍，笑了笑道：“刚才李县长说这是内定。还真说对了。把秦长江同志放到神龙乡去，就是内定。”
丁山书记的声音不高，却很有份量，掷地有声。
“同志们，山阳县全县辖23个乡镇。现在没有撤乡并镇的，就只有神龙乡了。为什么到现在还没升格为镇呢？同志们应该都清楚，不就是因为穷吗？”
会议室里鸦雀无声。丁书记的话，像一记记重锤一样，狠狠敲打在座各位常委的心。
那么，神龙乡到底有多穷呢？
乡财政长年赤字，需靠县财政转移支付才能勉强运行。
用一个简单的事就能说明。在全县基本实行村村通路的山阳县，神龙乡是唯一一个至今没有通公路的乡。
交通闭塞是造成神龙乡穷的主要原因。因为交通闭塞，直接带来信息闭塞。换句话说，神龙乡就像一个被封印在大山里的被人遗忘的世界。
乡党委书记魏世龙，是全县年龄最大，也是全县唯一一个干了十年乡党委书记没有得到提拔的人。
秦长江被内定去神龙乡，最大的原因就是苏世龙找县委书记点名要的人。
其实，对于秦长江去神龙乡担任副乡长，最不情愿的就是书记丁山。
一年前，燕京大学博士研究生秦长江回山阳县搞社会调研，准备他的毕业论文。他将山阳县全境走了一个遍，深入全县各乡村，与农民聊天，与干部交流，吃住都在乡下。
调研结束后，他与县委书记丁山有过一次交流。
秦长江老家就在山阳县。他的父母至今还在乡下务农。作为一个农民子弟，秦长江打破山阳县农民子弟考上最高学府的零记录。他也是至今为止，全县高考成绩最好的一个。
当年，秦长江考上燕京大学就轰动过山阳县。县里为表彰他，还奖励了他三千块的奖金。
秦长江读大学的时候，还不满十八岁。到他博士要毕业的时候，时间不知不觉过去了十年。
十年里，他师从燕京大学最著名的王起良教授，主攻社会经济管理学方向。同时，他兼修了法律方向。这次毕业，他将同时获得两个博士的毕业证书。
王起良教授给学生秦长江安排了一条路。毕业后即出国，去他在美国某常青藤学校执教的另一学生的博士后流动站工作一到两年。
秦长江在与丁山书记交谈时，递交了一份《关于山阳县未来社会与经济发展计划大纲》给丁山书记。
丁山书记连夜将大纲一字不漏看了，第二天便对即将回燕京的秦长江说，希望秦长江能回老家山阳县工作。
秦长江当时没有拒绝丁山书记的邀请，当然也没答应。
而丁山书记在认真看过秦长江的大纲后，深感秦长江是一个人才。一个星期后，丁山便出现在秦长江所在的燕京大学校园里。
丁山的诚意最终打动了秦长江。在他向导师王起良教授提起准备回老家山阳县工作时，王起良教授坚决不同意他的想法。
然而，秦长江似乎心意已决。以至于导师王起良暴怒地将一本书扔在秦长江身上，警告他从此以后他们师生关系断绝。
在王起良教授看来，秦长江回山阳县工作，就是大材小用。王教授深知像秦长江这样没有任何背景的乡下孩子，回到地方只会被埋没，毫无前途可言。
回到山阳县后，丁山书记将秦长江安排在县委办工作。准备找一个好时机将他安排去下面乡镇锻炼几年。
就在这时，神龙乡书记魏世龙找上门来了，点名要丁书记将秦长江安排去神龙乡担任副乡长。
丁书记当然拒绝了魏世龙的要求。神龙乡是全县最穷最偏僻的一个乡镇，这样的乡镇很难出成绩。没有成绩，他今后想提拔秦长江都很难。
秦长江是他亲自跑燕京请回来的人才，他怎么可能让秦长江去最看不到希望的神龙乡去？
魏世龙可不管这些，他赖在丁书记的办公室不肯走。
一连赖了三天，丁山书记终于松了口。但是，他与苏世龙约定，三年之后，秦长江必须回到县里来。
魏世龙之所以要秦长江，还是因为秦长江的社会调研活动。就像丁山书记一样，魏世龙在神龙乡政府与秦长江彻夜长谈过一次后，他就盼着秦长江能到神龙乡来工作。
县委常委会议为一个副乡长的任命而专门召开，这是令人匪夷所思的事。
可是事实就是事实。在丁山书记明确表示任命秦长江为神龙乡副乡长就是组织内定后，县长李梁再没反对。
秦长江即将成为神龙乡副乡长一事，似乎成了定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