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瑶华用丝帕擦了擦眼睛尽量稳定住情绪，好半天才颌首，“我们去小厨房给姐姐熬药吧，一会儿再去姐姐屋里，免得姐姐看到了还以为我……心里要难过。”
妙娥叫了半天，用手在淑华胸前不停地拍抚，淑华胸口起伏了一会儿，终于才又有了力气睁开眼睛，那双眼睛绝望地死盯着妙娥，“快……说……”
她做过一切最坏的打算，赵宣桓可能养了外室，这样的事爹也做过，她还想过万一是真的，她会装作大度将那外室接进府里，这样好让他知道，她陶淑华不是成不了一个好妻子，不是不懂得体谅他的难处，不是不能接近不能相处的。
赵宣桓从枕边拿出一只香囊来，脸上的半点柔软都消失殆尽，“这是你送给你姐姐的香囊。”
淡青色比甲的丫鬟是淑华身前得力的，名字是淑华起的，叫妙娥，虽然在赵府里长大却因淑华待她好，对淑华十分的忠心，现在对着淑华苍白没有任何生气的脸，打听来的话到了嘴边，却不知道该如何说了。
是，大声的，告诉她们，让她们记住，什么时候不能小瞧了她，陶淑华。
湘竹想要劝瑶华，小厨房里毕竟是冷的，再说炉子的烟一熏又要咳嗽，可是看瑶华表情坚定，也就只能顺着瑶华的意思，陪着瑶华往小厨房走去。
陶瑶华。
淑华的眼睛看着床边那对铜鎏金的羊角宫灯，再看看屋子里的摆设，哪一件东西不是她精心挑选出来的，包括侧室里小书房的摆设，知道他喜欢“无为居”那样简单的布置，她特意找来那些简约大方的桌椅样式请人仔细做好的，谁知道他却从来没问过一句，更没在小书房里看过几次书，写过几次字。
赵宣桓又道：“若是你能告诉我，我们心里又都有她，就算是她成就了我们，将来我一定会对你好。”
那边黑暗中走出一个穿淡青色比甲的丫鬟，目光随着瑶华和湘竹的身影到了走廊尽头，等了一会儿，赵宣桓养病的院子里匆匆走出个小丫鬟，那小丫鬟左右看看与她到了僻静处低声说了会儿话，两个人才分开各自往别的方向走去。
她渐渐知晓他不喜欢她的脾气，她尽量学着收敛，让自己变得婉约，向他心里喜欢的模样靠近，可是却没有得来他半点的回应。
却没想到迎接她的是夫君的冷漠，婆婆的专治，她极力容忍，极力退让，极力……还是到了今天。
湘竹忙道：“小姐，我们进屋去吧，天气凉又下着雨，你要注意自己的身子才是。”
瑶华不知道赵宣桓为什么会提起这个，急忙道：“也不是，上次我们去薛家，薛侯爷看上的就是八妹妹，和这个没关系，是姐姐担心我才会说的，姐夫不用放在心上。”
妙娥咬咬嘴唇才说出来，“若是陶二小姐说出陶五小姐到底是怎么死的，大爷就娶陶二小姐进门。”
瑶华怔了一会儿，似是才明白赵宣桓话里的意思，慢慢睁大了眼睛，半晌才似万念俱灰地道：“姐夫为什么要这样想？我和五妹妹那样的情分，怎么会做这样的事？”看向赵宣桓看他目光中没有半点的犹疑，才咳嗽一阵，半闭上眼睛，眼泪流到腮旁，整个人都摇摇晃晃站立不住，“姐夫不肯相信，只有等将来我们都见到五妹妹时，再问个清楚，问问五妹妹是不是也这样想，是不是也……”轻轻地抽泣，“是不是也这样想我。”说着一转身匆匆忙忙地跑了出去。
再也不会了，她比府里的姐妹，比那个死去的陶荣华又如何？
妙娥不敢忤逆了淑华的意思，眼泪流下来，“大爷说二小姐向马道婆买了香料和药粉来害大奶奶，还说那药粉是秋荷……”
要说身份，她才是正统的嫡出，有几次她因为父亲送给五妹妹的礼物难过，母亲私下里悄悄劝解她，“记住，你才是这府里真正的小姐，不管是谁都不能动摇你的位置，你爹爹对她的好不过是暂时的，你们将来会有云泥之别，永远不要让人小瞧了你。”
赵宣桓闭了闭眼睛，脸上一片漠然，“我还以为你是因为你五妹妹，所以恨我和你大姐。”
听得这话，淑华胸口顿时像被石头压住，眼前一片漆黑，差点就喘不过气来。
永远不要让人小瞧了你。
很快地得知她的婚事，见到赵宣桓，她心里雀跃得不知怎么办才好，回到房里愣了半晌才意识到这是真的，她真的要出嫁了，嫁给那个面容疏朗，温润如玉，一眼就让她怦然心动的人。
瑶华攥紧了手帕，有些言语模糊，“我以为姐夫让我过来是有话带给姐姐，”说着一边往四下看，一边想要退出去，“所以才会来的。”
她都已经想不起来她成婚时的心情是怎么样的雀跃，怎么样的期待。
她时时刻刻地记住。
“你怕了？”轻柔的语调却带着一丝的戏谑，让人听着心里十分不舒服。
赵宣桓似是冷冷一笑，“你认不认识马道婆？你可知道她手里有些香料和药粉是让人堕胎的？香料是你送给你姐姐的，药粉是让谁下的？你还记不记得秋荷？”
赵宣桓道：“听你姐姐说，就是因为这个，薛家才没选你，选了你八妹妹容华。”
赵宣桓仔细地看向瑶华。
穿淡青色比甲的丫鬟一路来到淑华的院子，淑华屋里的妙彤立即打帘让她进了屋。
赵宣桓听着这些话，再看看瑶华的表情，那么的真，似是发自内心的，“你是不肯承认了？你父亲、母亲如何知道我和你五妹妹的关系？在陶家和荣华最好的就是你，荣华能将这件事告诉的也就是你。”
瑶华十分的慌张，睁大了眼睛看赵宣桓，“姐夫……别再这样说……我……”
偏就是她，陶荣华。她实在不明白，陶荣华不过是个庶女，有几分的才气却清高做作，却怎么就让许多人喜欢，而她却为什么要永远生活在她留下的阴影里面。
瑶华的手有些发抖。
五妹妹病死了，表面上她觉得畅快，心里却也惋惜过。时时诅咒一个人死是一回事，真正看到她死是另外一回事。
她真的像母亲说的那样，从此与其他人又云泥之别。从此之后谁也不敢再小看她，谁都要用羡慕的眼光看她身边拥有的一切，从此之后她再也不会听着母亲怨恨的声音，母女俩在爹面前小心讨好。
“姐夫怀疑是我害了姐姐？我为什么要害我姐姐？姐夫怎么能拿这些话来说我？”瑶华眼泪不停地掉下来，“我有什么理由要害姐姐？姐夫又是听谁说了这些话？”
那张脸比往日要消瘦许多，温文中多了几分的清秀和脆弱，苍白的嘴唇一抿，一双眼睛闪闪发光，靠在床边似笑非笑地看着她。
瑶华向后退一步，手掌支撑在后面的矮桌上，不可置信地看着赵宣桓。
瑶华摇摇头，湘竹道：“小姐本是来照顾大小姐的，怎么姑爷好像是……要不然咱们回去吧！”
瑶华哽咽道：“五妹妹没跟我说过，我哪里知道……我只以为那些闲话是有人乱说的，我实在没想到是真的。”
瑶华抬起头看一眼，脸色变得有些难看，赵宣桓接下来的话，让她整个人喘不过气来。
那丫鬟径直到了淑华床前，床上的淑华缓缓睁开眼睛，看了一眼妙彤，妙彤立即退了出去，关上隔扇找了个小杌子和针线笸箩坐在外面屋。
“你一定知道你五妹妹是怎么死的。”
瑶华看了湘竹一眼，“大姐病成这个样子我怎么能回去？我现在一眼也不敢离开她，生怕……我心里多害怕，”说着再也忍不住哭出声来，“上次见姐姐还好好的，病已经好了许多，怎么一下子就变成了这样。”
妙娥这才道：“莺儿说，大爷问陶二小姐，若是……若是……”
淑华喘了几口气，催促妙娥，“到底……都……说了些什么？”
瑶华眼泪半挂在脸颊上，微微张开嘴，“家里都说大姐夫和五妹妹……是真的？”
瑶华听赵宣桓提起了荣华，眼睛一红，十分伤心。
赵宣桓似是有些失望，“我以为你和你五妹妹是最要好的，才找你过来问问。上次在你五妹妹院子里看到火光，我还以为是她……，没想到遇见了你。”
赵宣桓目光闪烁，皱起眉头，“你不知晓？”
真是一朵解语花，娇弱、善良、又知进退，和荣华那时候与他说的一样。
瑶华使劲捻着手帕。
陶荣华，她为什么永远都避不开她。陶荣华，死了之后还要左右她的人生。
可是却怎么也没想到，他心里那个人，竟然就是五妹妹陶荣华。
瑶华出了赵宣桓的屋子，一路跑出了月亮门，又有赵宣桓吩咐的婆子接应，婆子将瑶华送出了长廊，湘竹忙迎了上来，见到瑶华一脸关切，“小姐，你这是怎么了？”
小时候母亲经常因为爹护着二姨娘掉眼泪，二姨娘死了之后，爹又独喜欢二姨娘生的庶女荣华。只要喝了酒，爹就会说出二姨娘和五妹妹的好来，她心里暗自生气，有几次想和爹辩驳，都被母亲拦下了。
瑶华点点头，“无论怎么样，姐姐比什么都重要。”
湘竹急忙安慰瑶华，“小姐别想得太多，现在大姑奶奶心情不好，有小姐陪着宽心，说不定慢慢能好起来也不一定。”
淑华转过头来看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