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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燮听到最后,突然笑了出来,盯着她那张精致的脸,笑道:“怎么,不是放过沈家了?”
竞争这个东西,从来都不可能是公平的。所谓的公平竞争,其实就是自欺欺人的鬼话。人在触手可及的利益面前,巨大的利益面前,什么事情都能做的出来。刚开始的时候,沈家对张家进入丝织业,是一种围剿的姿态。利用自身的资源优势,在生丝领域用尽办法,不让张家采购到足够用于生产的生丝。就是想造成一种让你有钱都买不到生丝的结果。
第二年,沈家就有点困难了,各种问题都暴露出来了。一方面每年维持生产的费用翻了一倍还有富余,另一方面是人员的流失,还有其他的产业也都在严重的猥琐。美洲货横行江南市场前提下,沈家居然连一种美洲产品的销售都没有。沈家被踢出局,别的商人立刻接上手,这等于是捡银子的买卖,谁不抢着干?
呃,或者说她现在已经无路可走,只有看人家的脸色行事。
这个时候,她就算是傻子,都看出来自己当初得罪了什么样的一个人。老爷子在恶劣的局势面前,身子有点扛不住了。丈夫虽然是个生员,但是现在整天看不见人,就知道每个月回来让人要银子。夫妻之间,就剩下了一个名义,她有多久没看见丈夫,都不知道了。大概就是每年的过年前后,能看见露个面的丈夫。而且最近,他还在谋划休妻夺权的事情。如果不是因为这个事情,周秀英不会出现在这个地方。
书房内陷入了沉默,陈燮不说话,周秀英就只能躲闪他的眼神,不敢出声。
这是一个高傲的女人,她可以离开沈家,但是绝对不能以被休掉的姿态离开沈家。
周秀英瘫坐在地上,失魂落魄的无声抽泣。陈燮端坐在椅子上,冷漠的看着她哭泣。人就是这样,一旦强大的外表被击溃,往往会变得异常脆弱。周秀英之前的强大,是建立在她的地位之上。沉默的气氛持续了近半个小时,周秀英总算是停止了哭泣,擦了擦眼泪,缓缓站起,定定的看着陈燮道:“当初你含怒离开的时候,是不是一直在期盼这一天。”
陈燮又笑了,淡淡道:“大明素重礼法,你这样离开沈家,怕是在江南也呆不下去了。他们有的是办法弄死你,甚至可以把你沉了塘。你觉得,自己还要离开沈家么?”
“把头抬起来!”居高临下的声音,等待自己的是羞辱么?周秀英不知道,只能顺从的抬起头,眼神里除了仇恨,还有畏惧。过去的三年,一双无形的手在暗中针对沈家。一开始她并不知道,后来张家靠着织布行业几乎垄断了江南棉布市场之后,把目光转向丝织业开始。一切才渐渐的显露出来。
这句话,彻底的击垮了周秀英最后一点坚强,这个时候她在沈家的处境,可谓风雨飘摇。嫁入沈家之后,尽心尽力的管家。待产期间,让丫鬟通了房,就这还不能满足丈夫。如果不是老爷子鼎力支撑,她在这个家早就没地位了。现在老爷子躺下了,她的地位已经朝不保夕。
陈燮稍稍楞了一下便笑道:“你说的不全对,当初离开的时候,我确实是你说的这样想的。但是到了后来,这种心思不那么强烈了,甚至可有可无。沈家的衰败,其实就算没有你的缘故,也是一种必然的结果。我要做的大事很多,已经没多少心思花在一个女人上头。”
周秀英楞了一下,犹豫了一会,摇摇头道:“沈家?不知道。我现在就一个想法,狠狠的羞辱那些享受了我辛苦挣的钱,却在背后谋算我的人。”
跑海上的商人,采购了丝绸之后,按照以往的价格来销售,赚钱也是肯定的,但是这个价格明显不能让商人们满足。他们想卖更高的价格,但是这个事情不是他们想就行的。海上的地盘是谁的?被舰炮对准的商家,乖乖的把丝绸运到大员,勉强按照一个成本价销售。好在这个举动,仅仅是针对丝绸的。这一趟挣不到钱,下一趟你还会做么?
但是在周秀英听来,陈燮说的就是事实。一种羞愤的情绪,在心头萦绕,飞快的看了陈燮,低声道:“我听说了,我相公已经在谋划,找机会多了我的权,然后把我扫地出门。我来这里,就是想求您,抬抬手放过我。”
因为陈燮对海路的把持,江南丝绸的销售旺季,沈家的丝绸居然卖不出去了,只能堆在仓库里。只能在国内市场销售,但是国内市场,张家却在亏本低价销售丝绸。
“魔鬼,你到底要怎么样?”周秀英彻底的被刺|激到了,即将失去一切的她,反倒没有顾忌了。转身对着陈燮怒吼了起来。陈燮面对她的愤怒,反倒很温和的笑了笑道:“没想怎么养,我以为这个时候,你应该可以心平气和的坐下来慢慢的谈判。没想到,你还是个急脾气。”一句话,再次把周秀英说愣住了,这意思,还有挽回的余地?
第三年,沈家有点撑不下去了,外部环境恶劣,内部为了争夺家产开始斗。周秀英已经无法把持大局了,甚至连她的家族,都在去年的年底正式通知她,将取消和沈家的合作。
沈家确实家大业大,但这也是一个巨大的包袱。生意好的时候,很多问题被掩盖了。一旦生意不好,问题就出来了。丝绸是沈家的支柱产业,根本就不能轻易的丢掉。但是前一年的问题没解决,后一年新丝再上市,陈的丝绸还能值几个钱呢?亏本是必然的,这个事情看起来就是一个笑话,在明末做丝绸对外销售都能亏本。但现实就是这么残酷。
“最近苏州城内,有一种说法,沈家走到今天,都是因为你的缘故。还记得我们当初谈合作的事情么?就像在昨天一样。”陈燮终于开口了,而且说出来的话不太好听,因为陈燮说的是实话。合作失败,本不是陈燮对沈家动手的原因,这不过是个借口。要改变传统的手工织布行业,推行工业生产,沈家迟早是要收拾的。
“既然如此,奴家告辞了。”周秀英平静了下来,万念俱灰之后的平静。脸上泛起一丝死灰色,缓缓的转身,迈步要走。陈燮这时候在身后淡淡道:“怎么,打算就这样走么?回去之后,你怎么面对沈家的人,还是回去之后找个绳子自己了断?”
“奴家知道,就算奴家去满世界的说,沈家是被您弄垮的,奴家是被您逼死的,估计也不会伤您一根毫毛。既然已经这样了,您就不能给奴家留一点尊严么?不能让奴家体面的去死么?”周秀英再次落泪,哽咽低语,消瘦的肩膀抽搐着,看上去真是可怜。
“沈家的条件不错,这也是当初我选择沈家作为合作对象的原因。这个合作呢,关系到一个大事,什么大事呢?推动江南工业化发展的进程。算了,我跟你也说不清楚,你只要按照我说的去做就行了。”陈燮发现很难说明白的时候,选择了简单的做法。
但是周秀英却意外的反问:“您还是跟我说的仔细一点吧,奴家有耐心,想知道自己是怎么稀里糊涂的就落到这步田地。”
陈燮没有任何同情这个女人的意思,道理很简单,如果换一个位置,她一样不会同情陈燮。胜利者就是要高高在上的,同情心这个东西是建立在对待无害的人群上。陈燮不认为这种下跪是来服软的,这也可能是一种策略。
这话有点恶毒了,但这此是真的实话。别说一个女子了,当年张居正夺情留任,弹劾他的奏章车载斗量。女人在明朝,命运根本就不在自己的掌握之中。
陈燮露出苦笑道:“我这个人呢,虽然很记仇,但是我更希望能与人为善。坐下吧,我们慢慢的谈,你把眼泪擦干,不然回头人看见了,还以为我欺负你。”说着陈燮递过来纸巾,周秀英下意识的接过,擦了擦眼泪,坐下来呆呆的看着眼前这个无法反抗的家伙。
周秀英的内心深处,意外的升起一阵的失望。这话对她来说,打击可能才是最大的。别人说这话,她没准就扑上去咬死这个王八蛋了。但是眼前这个男子,现在对她来说,有一种高不可攀的感觉。三省总督的前面,还有东阁大学士、户部尚书的头衔,别说她一个女人,就算是江南所有的官员,南京六部的官员,见了陈燮都得先行礼。
面对沈家的围剿,叶纤云这些年在棉布行业积累的资源发挥了作用,坚定缓慢的发展,非但没有被围剿,反而成个的把生丝的价格拉高了一倍。这个举动导致江南丝织业这三年前所未有的兴旺,等到生丝织成丝绸之后,面对市场时完全是另外一个情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