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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问题问的好,我们先从科举说起。正常情况下,一个读书人要从一个童生考到进士,话费的时间怎么也得二十年吧?假定这个人从六岁开始启蒙,到三十五岁中进士,这就算是比大多数人快的了。在这段期间,他只需要读四书五经,学习怎么做八股文就够了。可以说,人的一生中最好的学习时光,都花在四书五经上面了。那么等他中了进士之后,从七品的县令做起,这个时候他除了四书五经,其他的东西知道的都不多。那么就得在任上学习政务,不可不要小看一个县令,在大明的体制内,一个县的事情,县令都能做主。税收、断案、教化地方、兴水利、修桥铺路等等。这个时候再学这些东西,已经有点晚了。那么在他没有学会之前,实际上他已经是一个官员,掌握了一个县的最高权力。什么都不懂,一切都要现学,又在位置上,你认为他能把这个县管好么?那么再说为什么要学算学,人在日常生活中,什么地方都离不开算数。比如殿下在华亭逛街的时候,你买那么多东西,你付钱了么?该付多少钱,你算的明白么?再比如,修桥、铺路、水利等等,这些事情都要用到算学、农学。现在回头再看,在做官之前就懂一些常识好呢,还是一无所知再去学好呢?”
说到这里,朱慈烺有点明白了,但还不是很明白。陈燮只好继续道:“这样,假定一个同进士到一个县里做县令,一般的任期是六年(京查)。在这段期间,因为对政务知道的不多,怎么也得花上一到两年的时间来熟悉政务吧?那么好了,等他熟悉了政务,最少过去了一年。这过去的一年里,这个县里的政务,实际上是处在一种县令没发挥太多作用的情况下。再假定这个什么都不懂的县令,很喜欢执行自己的权利,什么事都要他做主。那么你再想想,这一年多时间内,他做出的决断,能给这个县的百姓带来多少麻烦?抛开这一切,我再告诉你,实际上在大明这个体制下,县令的政令,很多时候是没有发挥太大作用的。知道为什么?”
陈燮亲手给他泡来一杯茶,然后才笑道:“这两份诏书可不简单,太祖一生的伟业和功绩,都离不开这两份诏书发挥的巨大作用。从这两份诏书的内容中,我们要充分的学习一个道理,那就是任何制度,只要阻碍了国家的经济发展,阻碍了民生的发展,都要做适当的改变。这就是我从太祖那里学到的东西,你啊,还有得学呢。”
朱慈烺摇摇头,陈燮笑道:“大明的官不是多了,而是少了。为什么这么说呢?我们从最低层的百姓说起,本朝之初,以里甲制度为基层制度,后加入保甲制度,里甲制度虽然没取消,已经名存实亡。这些基层的吏,手里有权,但却不是官员。加上民间的宗族、乡绅,这些人一起,他们才是大明基层权利的实际掌握者。而县令,高高在上,实际上能发挥的权利不多,不是他没有这个权利,他只有一个人,管不了那么多事情,必须依靠下面的官吏来协助他管理整个县的事务。这种情况下,很容易出现一个县令因为对政务不熟悉,被下面的人联合起来架空,尤其是那些刚刚上任的进士们,更容易出现这些问题。很多时候,就算县令有心去管理好政务,但是却有心无力。为什么?就因为他在人生最好的学习阶段,一门心思奔着四书五经和八股文去了。”
带着很多的疑问,朱慈烺也睡下了。第二天一早起来,随便的梳洗之后,就匆匆来前面找陈燮,没想只见到了姐姐,问了一句才知道,陈燮一早就出去了,特意交代,如果他还要去看看怎么决定名次,让韩山领他去贡院。
“乡试之后,便是咨议局选举成立的事情,这个事情,你也可以跟着去看看。不要说话,在一边看看,然后想想是怎么一回事?”陈燮转移话题了,朱慈烺倒是不好忽悠,立刻道:“姐夫,有没有这方面的法令,我先看看再说。”
等他跟着韩山一道进了贡院改卷的地方,正好听到陈燮在不紧不慢的说话:“规矩是我定的,不服气可以让出考官的位置来。之前我就说过,八股文|做的再好,读圣人文章时不能上下贯通,领会其真实含义,单纯的断章取义者,一律没有资格成为一名举人。”
虽然还只是个半大的孩子,但是身份决定了他的会关心一些什么事情。作为太子,从小就被人灌输,他是要当皇帝的人,要管理这个国家的一切事情。对这些事情,他自然是很上心的。回到自己住的院子里,匆忙的梳洗之后,便开始阅读。
一直读到深夜,朱慈烺脑子里的问题可以说一个接一个。首先是为什么要成立咨议局?按照之前的理解,是一种对商人的利诱,给他们一些社会地位,让他们心甘情愿的交税。等看完了这个,他就不这么想了。因为上面写的很清楚,议员可以监督官员的财政支出。就是说,官府怎么花钱的,议员有知情权,甚至有监督的权利。这个就完全不一样了,本质上发生了不小的变化。实在是想不明白,朱慈烺便起身看看窗户外面,楼上已经熄灯了,不知道陈燮和姐姐在做啥呢,应该是睡觉了吧?
陈燮很乐意看见他这么做,立刻带他去书房,取了一个册子递给他道:“你看看吧,这是咨议局的成立规则,议员的权利和义务细则。”
陈燮其实是故意不说仔细的,就是想抻一抻这小子。让他觉得好奇了,然后才把他往自己想他去的路上领。这小子哪里是陈燮的对手,被忽悠的一愣一愣的,殊不知陈燮在跟他讲道理的时候,很多东西都不是朱元璋的本意。老朱这个草根出身的家伙,哪有那么长远的想法,完全就是在针对当时的事情,觉得在当时行了,以后也一定行。结果他死了,儿子造孙子的反,靖难成功,皇帝换人了,直接就证明了他的藩王制度的失败。
(注:感谢张嵚老师赠书《明朝原来是这样》,读罢深受启发,并用于书内。)
问题宝宝的本质是不会改变的,朱慈烺在玩了一天角色扮演的游戏后,回到总督府便追着陈燮问:“以前的科举制度不好么?为什么要改变呢?”
这个问题该怎么回答呢?陈燮想了好一会,很仔细组织措辞,希望用最简单的语言,来灌输一些理念。朱慈烺是未来的君王,他对这些事情的认知,影响力是必然的。
朱慈烺听的发呆了,这关系他今后当皇帝的位子问题。“县令无法掌握一个县的基层权利,那么中枢内阁的辅臣们,又如何能掌握帝国的权利呢?”陈燮又补了一刀,朱慈烺有点慌乱的反应道:“这样的话,最为君主,就无法通过他的大臣来了解这个国家的真实情况。难怪太祖要设锦衣卫,成祖要设东厂。”
朱慈烺听的更加糊涂了,笑道:“姐夫,先生,您还是仔细的说说吧,这么说我不明白。”
对面的老先生果然哑口无言,陈燮又道:“除了四书五经,你什么都不懂,你也好意思来跟我谈祖制?也不怕太祖显圣,收了你这个书呆子,免得你这种腐儒坏了大明万年江山。”
陈燮被他这个答案雷到了,但是却不想现在说什么,这个事情还是要让他慢慢的来想明白,自己到底该怎么看待这个事情。陈燮要做的是引导,或者说教导。
朱慈烺站在窗户往里看,陈燮正在跟一个老先生对话,这位估计是个教谕,听到这话气的胡子乱颤道:“八股取士是太祖定下的制度,不以文章论人才,那要拿什么来论?”
一番话说的老心生面红耳赤,拂袖而走。看见站在窗户外的太子朱慈烺目瞪口呆的样子,陈燮笑了笑,走出来道:“昨夜见你睡的晚,早晨起来就没叫你。”当着一干考官的面,陈燮不拿他当太子,朱慈烺也没好意思摆太子殿下的架子,拱手道:“多谢姐夫关心。”
朱慈烺当然要去看看,急不可耐的要走,被朱媺娖拦住,逼着吃了早点才放人。
“太祖的制度里面,还有贪五十两扒皮实草呢,秦教谕,你觉得这南京城里的官员,能活下几个来?太祖还规定了非仕勋不可着丝绸呢,你去南京城里看看,多少人要掉脑袋?二百年前定下的规矩,在当时来说是合适的,是好的。但是放在现在,未必就合适了,该改的就得改。太祖改元朝的制度,改的还少了?《明皇诏令》中的《正礼仪风俗诏》,秦教谕读过么?知道这份诏书说的啥么?意义何在?”
两人去了里面陈燮的专用房间,朱慈烺迫不及待的问:“姐夫,父皇一直以太祖为榜样,你刚才提到的两份诏书,我怎么没听其他先生讲过?”
陈燮这才朝一干考官挥手道:“大家继续吧,不要管我们,按照规矩来就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