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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本的手捏得手里的牌子吱嘎吱嘎响,他直接掀起手里的纸牌砸向对面的脑袋:“你他娘的算老几,你自己不也是给他当狗,他妈的谁比谁高贵!”
“呵呸,至少我不在学校帮我妈揽生意!”
“你丫的你有妈吗?你妈早死了!”
他们肆无忌惮地用最恶毒的话插进对方伤口,你推一下我搡一下,很快演变成一场群架,在四楼狭窄的走廊里展开。
“嘎吱嘎吱”,小混混的身体不时撞在栏杆上发出声响。
宋归程听得分明,不欲多管,淡定地拉着裴霜尽继续下楼。
山本抓住机会,狠狠掏了一把领头下面的弱点,领头的惨叫一声“啊——”,仰倒在地疼得满地乱滚。
旁边几人见状急忙推开山本,上前查看他的情况。
山本“嘭”的撞上身后的栏杆,本想露出得意的笑容,整个人却不够控制地往后倒,顿时惊恐得双目圆睁,嘴巴大张,然而不知道为什么根本发不出声音,像是有双冰冷的手紧紧捂住他的口鼻,钳住他的四肢,让他连伸手自救都做不到,直挺挺地掉了下去。
彼时,宋归程和裴霜尽两人正走出教学楼,还未迈出廊檐。
“吱呀——”宋归程又听到那阵钢铁挤压摩擦发出的嗡鸣声,像是一根尖锐的长针扎进他的耳朵,他顿时脸色苍白,身体不由自主蜷缩起来。
裴霜尽一把扶住他下滑的身体,紧张道:“怎么了?”
宋归程说不出话来,只有耳边传来锐利的破空声,随即,“噗通”,一个深蓝色校服的影子从空中疾速掠过,重重地摔在地上。
有人死了。
死寂,犹如疯长的水草,吸收空气中所有氧气。
宋归程深吸两口气平稳下来,抹了把冷汗望向尸体,正对上山本死不瞑目的双眼。他双目猩红充血,怒气中夹杂莫大的恐惧,毫无预兆地死在这个傍晚。
裴霜尽抓着宋归程的手无意识紧了紧,伸手想为他遮挡眼前血腥的一幕,不知想到什么,半途中又放了回去。
刚才猛烈的痛感已经过去,宋归程道:“我没事。”
他站在原地观察。
教学楼的四楼摔下来未必致死,然而山本恰好是头朝下,身体因重力倾斜,脖子硬生生扭断成90度,是极其刁钻的角度,四肢扭曲,脸部变形。
而在那阵剧烈的疼痛中,宋归程总觉得自己听到了“咔哒”的声音,他望着死状凄惨的山本,终于想起来那是种什么样的声音了。
像是有东西强行扭曲人的骨骼,骨节摩擦,发出的诡异响声。
宋归程正想上前,却被裴霜尽拉住,他无意识皱皱眉头,总觉得心慌了下,道:“别过去。”
话音刚落,四楼的栏杆忽然毫无预兆地直直掉了下来,正砸在山本的尸体上。锋利的钢管猛力插进他后背和下半身连接的地方,“噗嗤”,将他的身体分成两截,碎肉飞溅,鲜血恣肆。
有学生社团活动中途休息返回教室,被眼前的一幕吓得僵在原地,发出惊恐的嚎叫声:“啊——啊——死、死人了!!”
宋归程见惯了各种惨烈的死亡场景,闻言只是闭了闭眼,指尖微微颤动,他看向裴霜尽,语气惊疑不定:“你……”
裴霜尽望见聚拢而来的学生和老师,大家慌作一团,有的害怕,有的讶异,有的直接吓晕过去,惊叫声此起彼伏,死亡带来的恐慌迅速蔓延铺开。
然而这些人在裴霜尽眼里都是匆匆而过,只留残影。
他抓住宋归程冰凉的手,将他带离人群,逆着人流走向校门。
夕阳壮烈,晚霞光辉盛大,暖色融融,于空中铺陈四散,恍惚间却让人以为是鲜血染红残阳,将整个副本完全包裹,无法带来丝毫暖意,只留压抑和窒息。
两人一言不发地走在人影稀疏的小道上,落樱犹如残雪,缀着他们脚下的路,宋归程被裴霜尽紧紧牵着手,任由残血的夕阳在身后追赶。
风声寂寂中,宋归程问:“你刚才是不是知道那个栏杆会掉下来。”
没有声音,没有预兆,如果宋归程当时过去,就会落得和山本一样的下场。
这个副本的鬼怪已经开始动手了。
裴霜尽牵着宋归程的手,想帮他暖暖,却发现自己并不比他暖和,只好放弃,平静道:“我能看到。”
“什么?”
“危险的来临。”
他的语气淡淡,并不觉得自己吐露了什么大秘密,连呼吸都没变。
宋归程的手指紧了紧,目光赫然,转头望向裴霜尽,落日在他脸上洒下细碎的光,似乎副本中微弱的光明都只集中在他一人身上。
这个副本的裴霜尽,是神的一部分,纵然记忆不在,本质却不改。
预知危险,也是神的能力之一。
头顶的樱花颤颤巍巍,轻盈到承受不住自身重量,纷扬飘落,坠了一片在裴霜尽肩头。
裴霜尽似有所觉,想要抚去,宋归程却先一步搭上他的肩头,掌心与肩膀相触,截然不同的温度纠缠交织,渐渐融为一体。
宋归程浅色的眸子眯起来,橙黄色的夕阳为他的发丝镀上极淡极清的柔和光泽,他露出个有点俏皮的笑:“送你个礼物。”
宋归程左手一翻,一朵完好的樱花赫然出现在他手中,花朵娇小粉嫩,似是抓住一片小小的晚霞凝在手里。
樱花绽放时极其热烈,宛如一夜之间下了场粉色的雪,轰轰烈烈,消失时也如同雪融,坠落不过瞬间,就融入泥泞,灿烂戛然而止于最热烈的时光。
“以后这朵花永远不会枯萎,也永远不会衰败。”他刚才给这朵花注入了一点神力,从此便是永恒。
永恒很大,大到千万年也不足以概括;永恒又很小,小到一朵花就能承载。
宋归程直直地注视着他,浅棕色的眸子像流淌着晨曦的微光,他意有所指,不信裴霜尽会听不明白。
裴霜尽心跳慢了一瞬,然后不可遏制地为面前这个人跳动起来。一下接一下,连着天边的云和傍晚的风,绵绵无尽。
此刻他们共享彼此的秘密,将生与死紧密连接。
裴霜尽攥着手里的花,嘴唇微动,宋归程却突然皱眉:“铃木雪奈呢?”
俩人光注意山本的死了,把和她一起回家的事忘个一干二净。
裴霜尽指着通往车站的方向:“往那儿了,”他想了想,又补充一句,“而且电车快到了。”
宋归程震惊:“你不早说?”
裴霜尽用手帕把那朵小花仔细包好,道:“我也忘了。”
两人大眼瞪小眼,从彼此眼中都看到了赤裸裸的无奈。
美色误人,宋归程痛定思痛,拉着裴霜尽一路狂奔,把沉重和郁闷远远甩在身后,此刻什么都没有想,只有牵住的手又悄悄握紧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