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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翰举不但认出了曹雄的人头,也认出了另外两颗人头,一人叫梁信,一人叫何阳夏。
一位中将,两位少将。
苏翰举怎么也想不到,面前这位看似平常无奇的老妇,提来的竟是三位将军的脑袋。
他双手紧抓着方桌桌沿,抑制着心中的怒火,不让自己暴起伤人。他相信若无打开油纸之前的一番对话,此刻他已经扑将过去一掌毙了老妇。
曹雄,多么勇猛的一位悍将,战场冲杀如猛虎下山,杀得大牙狗闻风丧胆。结果没死在战场上,却死在一个老妇手里,这是何等的悲哀?何等的令人心痛、气愤?
梁信、何阳夏,虽不及曹雄勇猛,但也都是可用之才,都在白云城守卫战中立下过汗马功劳的,竟也死在了老妇手里。
连番大战本就让白云城的军官损失惨重,致使当下人才奇缺。而且眼下究极大战在即,像曹雄这般骁勇善战的将军,多一位或少一位很可能就是敌方多伤亡十万还是我方多伤亡十万的差别,甚至可能影响到战争的胜负。然而竟被这老妇一口气杀了三位将官,这巨大损失让苏翰举几乎承受不住。
“妇人!”苏翰举终是没忍住心中的怒气,朝老妇咆哮怒喝:“本王不知你与这三位将军有什么仇怨,却知你已闯下滔天大祸!你可知道大牙狗正兵临城下,对我白云城虎视眈眈?!你可知道军中将士战损无数,眼下正急缺有领兵打仗之才的军官?!你可知道没了这三位将军,我方将士得多战损多少人吗?!你可知道眼下战况之严峻,极可能输一场战斗,白云城的大门就会被大牙狗攻破?!你可知道一旦破城,城内数百万百姓都将被大牙狗屠戮?!你砍的是三颗脑袋这么简单吗?!不是!你砍的是我白云几千几万将士的脑袋!你砍的可能是我白云城数百万百姓的脑袋!”
呈现在桌上的人头引起了惊恐和骚乱,苏翰举的咆哮怒喝引得街上百姓群情激愤,无不对老妇怒目而视。
“保护王爷!”
“杀了这个老贼婆,她是大牙奸细!”
“老贼婆,残害我白云城将军,罪该万死!”
有胆大者抄起手边趁手的家伙就冲了上来,面目狰狞,欲把老妇就地正法。
“慢着!”老妇脸色苍白,她一个妇道人家如何扛得住苏翰举的怒威,并且苏翰举一连串的质问都是她从未想过的,她听了后才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她怕了,可是并没有屈服,她右手猛一拍桌子,左手抓住曹雄的脑袋站起身,把曹雄的脸对着冲上来的人群伸过去,大声喝道:“瞪大你们的眼睛看清楚,这是淫贼曹雄的狗头!还有这两个,都是与曹狗贼狼狈为奸的淫贼!他们,不该死吗?!”
冲上来的人群听见曹雄的名字,脚步骤然止住。
“真——真的是曹狗贼!”
“哈——哈哈——曹淫贼死了!死得好!哈哈——”
“淫贼曹雄死啦!”
“哈哈——”
苏翰举愤怒的神情微变,眼神闪烁不定,因为他亲眼瞧见、亲耳听见,有人认出了曹雄,然后第一反应竟然是高兴、拍手称快,继而奔走相告。只十几个呼吸的时间,曹雄死的消息就传出了半条街,消息所到之处无不呼声震天,如过年一般。
他紧抓着桌沿的手无力地松开了,百姓的反应告诉他,曹雄早已臭名昭著,已经到了过街老鼠人人喊打的地步,这得做过多少坏事恶事?可他竟然毫不知情。
看着街上百姓欢呼雀跃如过年一般,老妇苍白的脸色好了许多,转身重新看向苏翰举,说道:“王爷,看到没有,他该死!”
说着左手一抛,把曹雄的脑袋丢进了人群,当即有人叫骂着冲上去又踩又踢,在街上滚来滚去成了皮球。
“贱妇目光短浅,确实没想过,也没想到王爷说的这些严峻问题,贱妇只知曹贼该死,所以就杀了他。这是曹贼这十几年间犯下的一桩桩罪行,贱妇皆一一记录下来,若有半字虚假,直叫贱妇天打五雷轰不得好死!请王爷过目!”老妇从怀里掏出一本半指多后的册子,双手奉上。
老仆上前结过,先翻开大体扫了一遍,确认里面没有暗藏凶险,然后递与苏翰举。
苏翰举接到手里翻开第一页,只见上面用娟秀的蝇头小字密密麻麻地记载着曹雄做下的恶事,只看了半页他就气得浑身颤抖,强忍一腔怒火看了两页,实在是看不下去了,把册子怒摔在桌上,喝问道:“曹雄该死!千刀万剐亦难平众怒!你说的没错,本王确实是老眼昏花,目不识人,难逃其咎!本王当给你,给被曹雄祸害的百姓一个交代!”
说着他右手在腰间一抚,拔出一把半臂长的匕首。
“老爷,舍不得!”老仆当即上前抢夺,却被苏翰举虎目一瞪,吓得手缩了回去。
“老王爷——”一旁的汪老汉脸色大变,想要出手阻拦,却被苏翰举身上散发出一股无形的力量压在凳子上不能动弹。
“王爷,贱妇并非此意!”老妇见苏翰举抽出匕首,也不禁慌张起来。
“无需多说!”苏翰举语气坚决,打断老妇的话。说话间左臂抬起,右手持匕首自左臂腋下往上一削,匕首锋利无比,只听嗤的一声轻响左臂就被齐肩削落。
“老爷!”老仆吓得魂飞天外,一把抓住苏翰举跌落的左臂就要给他接回去。像这般切断的手脚四肢,断口整齐,没有被毒物侵蚀,且时间短,只要以他的星辰之力滋养,再配以丹药外敷内服,完全是可以接回去的。
然而老仆的动作却被苏翰举挥手挡了下来,只见他神情威怒,语气不容质疑地呼喝道:“把曹雄三人的狗头和本王的胳膊悬于广场,曝晒三日示众!”
“老爷,老奴为您受罚,求求您。把胳膊接回去吧,再——”老仆苦苦哀求,可声音戛然而止,因为苏翰举左臂断口突然燃起一团火焰,烧得伤口滋滋作响。
“老爷,您这又是何苦呢?!”老仆泪目。
“老子说的话你没听到吗?!”苏翰举虎目怒瞪,大声叱喝道。
“是!老奴遵命!”老仆不得不领命,忍痛把苏翰举的胳膊递给跟在身后的护卫,命令道:“照王爷的命令做,若敢有失,满门抄斩!”
“是!”护卫领命,分出两人去街道上寻回曹雄的脑袋,已经被百姓们踹得血肉模糊变了形状,惨不忍睹。
“贱妇错了,贱妇不该来的!”老妇泪染双颊,脸色苍白地盯着苏翰举的断臂,她真没想到眼前这位老王爷竟是如此刚硬血性,认错认罚一点也不含糊,甚至连一个字的辩解都没有。
“你没错,错的是曹雄,是本王!”苏翰举苦涩摇头,向老仆说道:“我累了,回吧。”
老仆忙上前搀扶,搀着苏翰举的身子往来的方向走去,一步十余丈,二人身影眨眼间消失不见。
老妇也起身离去,心里不知何时滋味。
“老爷,何至于此啊?!”回到镇南王府,老仆给苏翰举包扎好伤口,心痛地说道。
“不如此怎能平民愤?”苏翰举应道,“我苏翰举这辈子行得正坐得端,无愧天地,不能晚节不保啊!老子赤条条地来到这个世界上,走得时候要挺直了腰杆,堂堂正正地走!”
“您这刚强的暴脾气还和年轻的时候一样,一点也没变。”老仆笑道。
“哈哈,生来如此,改不了咯。”苏翰举大笑道,转而神色一沉,道:“把与曹雄狼狈为奸、助纣为孽的人,以及帮着他遮掩丑事的人,一个不露地揪出来,不管是何身份是何官职,罪孽深重的全部处死,剩下的全部安排到攻打皓月城的先锋营去,生死有命!”
“是!”老仆眼睛里闪过一抹冰冷的凶光,把苏翰举断臂的怨气瞄准了这些人。
“哎,怪我啊!百姓们明明早就拦路状告过曹雄,可我每次都被曹雄花言巧语所糊弄,而曹雄转身就露出他的青面獠牙,把状告的人一一打杀,以致于没人再敢告他。可恶至极啊!”苏翰举抱恨道。
“老爷,是曹雄狗贼太奸滑了!”老仆劝慰道。
……
张小卒三人从齐家出来时,已经是晌午十时。
齐蓉儿叫了一辆马车,与三人一起坐着马车往秦家驶去。
“今天是什么节日?大街小巷都在放爆竹庆祝。”走在路上张小卒挑开车帘,闻着空气中爆竹的硝烟味,看见街道两侧很多人家都在放爆竹,似乎今天是个喜庆的日子,可他想了好一会也没想起来是什么节日,于是向车里另外三人问道。
“没有什么节日吧?”齐蓉儿不确定地回道。
周剑来和牛大娃也都不太确定地摇摇头。
他们之所以不确定,是因为街道上爆竹声阵阵,确实像个值得庆祝的喜庆日子。
直到他们听见有人一边点鞭炮一边高呼“曹雄狗贼死的好”,他们这才恍然大悟,原来这大街小巷的阵阵爆竹声竟是在庆祝曹雄的死。
齐蓉儿听见后禁不住拍掌称快,朝街边一个汉子丢去一块银子,让汉子帮她使劲多放几串鞭炮。
当张小卒展开耳力听见有人说老王爷当街自认目不识人,拔出匕首自断左臂,并命人把断臂悬挂于广场上示众时,心中之震惊难以言喻,对老王爷生出深深的崇敬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