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纵观南晏的僧侣，道常当数第一。他不仅有洪泰爷亲封的僧职在身，属实也才华横溢，精通兵儒，与赵樽之间，不仅是忘年之交，他也一直被赵樽视为良师益友，颇受赵樽的敬重与爱戴。当然，在赵樽过往的经历中，道常对他的帮助也不可谓不大。
“殿下，你来了。”
“怎么了，你看见啥了，为啥这么说？”
喝去三两，还剩三。
说到此，他突地抬头，两只悬垂的眼袋边上，满是瘀青红肿，眼睛里也充血似的，红通通一片，像是被人给狠狠揍过一顿。但他面色平静，似是并不在意，只淡淡道，“夏公前脚才走，殿下后脚便来了，阿弥陀佛。老衲已经准备好了。”
营中将士见到他，纷纷低头，谁都不敢去惹一头处于愤怒边缘的狮子，人人都在猜测他到底要压抑到何时才会彻底爆发。可他们似乎都猜错了赵樽，他没有爆发，更没有愤怒，他一如往常，除了中途一个人策马去了一趟沧州附近最高的马骝山，对着远山近峦，大声喊“阿七”之外，他没有做半点与身份不符的事。
“打。”
君行千里直至峻岭变平川。
他甚至也希望她生气或者恼恨地跑过来，让他把身上值钱的东西都交出来，然后破口大骂。
赵樽身子一动，却没有起身，也没有回答他。灯火把他的影子投映在墙上，拉长，再拉长，延伸到了墙角，像一抹静止的画，看得元祐心里发瘆，“天禄，你别吓我啊！”
道常看着他突然变白的脸色，又是苦叹，“殿下你且抬头。”说罢，他也望向天空。
“天禄，你做什么？啧，我躺一下怎么了？”
赵樽领了几名侍卫从喧闹的街道打马走过，一直奔至沧州有名的水月庙外才停下。
果然被女人抛弃会拉低智商吗？元祐无语地望着他，“我知道是钥匙，我是说……做什么的？”
元祐听着他的话，久久不能出声。
在山上，他喊了，一遍一遍的喊，没有人回答。
可他一个太监要女人何用，他若是同意了，岂不是误了好端端的姑娘么？
一个人牵着马在沧州城里没有目标的逛了一日，赵樽在黄昏时分方才回营。
他想过，也许等他回营时，阿七会笑吟吟地过来接他，顺便损他一句。
“爷，奴才该死，奴才，奴才也不晓得说什么，月毓姑娘拉着奴才，是不想你找东方姑娘的事被王妃知晓会生气，呜，总归……是奴才该死。”
可赵樽冷着脸回营，什么也没有说，便屏退了跪得密密麻麻的人，单单只留下了郑二宝与月毓。
“我们说好的事，都还没有做，你怎么舍得走？”
道常重重一叹，“老衲就知道你会来兴师问罪。”
“……”元祐嘴角翘起，气极想笑，“她要跑路，自然要拿钱啊。大惊小怪。”
“天禄，在离开之前，我只想问你一句话。咱这仗还打吗？你答应过我的话，还算数吗？”
“主子……”郑二宝跪行了几步，看着离去的赵樽，终是无奈一叹。转过头，他看向月毓，“月毓你不必难受，等王妃回来了，爷的气也消了，他会收回成命的……”
他的手心里，有一把铜制的钥匙。
怔愣了好一会儿，赵樽突地低垂下头，“她不会回来了。”
“赵十九，你欠我这么多银子，到底什么时候才能还得清？”
“月毓姑娘，你甭伤心了……”郑二宝瘪着嘴巴，似乎也要哭了。
郑二宝没有过女人，虽然也想过女人，却压根儿没想过可以拥有月毓这样漂亮的女人。
打完了，他咧了咧脸，可见赵樽只是看着，没有阻止的意思，他不得不狠下心来，继续掌嘴。
赵樽半蹲在一个木制柜子前，良久没有动弹。
“哎哟娘也！”元祐哆嗦一下，“我说你的脑子……还好吧？”
这个世上，除了赵樽，估计谁都不能懂得夏初七写这个的意思。
一阵低低的脚步声，惊醒了他的沉思。
若是喝醉便能看见想看见的人。那么，他喝。
“说吧，到底怎么回事？”
赵樽像是听得烦了，猛一回头盯着他，“你也知道我是主子？”
二两祝你清闲乐开怀。
赵樽喉结微微滑动着，脑中想到阿七听到那些话的心情，胸口猛地一扯——那是痛，没由来的痛。
可道常并没有在屋子里修禅，而是盘腿坐在院子里的芭蕉树旁。面前放了一个楠木棋盘，棋盒中的黑白子都没有动，他双手合十，宝相庄重，口中喃喃有词，像是在念着经文，听到赵樽的脚步声，他也没有抬头，没有睁眼，更没有半分意外，只低低地“阿弥陀佛”。
赵樽收回视线，莫名的笑了。
低喊了一句佛号，他叹息一声，“因果因果，有因有果，老衲也是料中了今日，所以早早搬了出来。但躲不过的，终是躲不过，正如你与七小姐之间的孽缘，总归会有劫难。七小姐悖世之人，只会误你前程，毁你大业。殿下，总有一日，你会明白老衲今日的苦心……阿弥陀佛，你若意难平，动手吧。”
他严肃的脸孔与动作，看得元祐一愣。
赵樽没有抬头，只道，“她不喜欢。”
元祐点点头，没有再说话，静静出了屋子，体贴地为他关上了门，却在门关上的那一瞬，默默回过头，看见屋子里的男子，褪去了平素的高冷峻拔，像是被抽走了力气一般，颓然地坐了下来，紧紧捂着脸，躬下身子，“阿七，是我错了么？”
祝你今宵别梦越关山。
赵樽哑然失笑。
他低垂着头，纹丝不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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