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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大一会儿之后,李四平坚决道:“若果真如此,我们必须要帮李从璟一把!”
“还能怎么办?你背我走啊!”耶律敏理所当然道,见李从璟还在犹豫,旋即脸色有些古怪,歪了歪头,“你不会太弱,背不动我吧?你们中原人好像都比较不行哦!”
契合执力干涸的老眼望着草原,那里有成片的牛羊,白茫茫一片,是草原上最好看的风景,这些财富都是他凭借偌大的军功,用唐军的人头和百姓换来的。此时他虽然老了,但内心里仍然想要去南征一次,再多抢一些汉人物什回来,毕竟部落里现在也谈不上太富足,还有很多缺少的东西。
商人,重利薄情之辈,一辈子就掉在了钱眼里,能有多大的才识?而每一个成就非凡的枭雄,哪一个没有如蓝天草原一般宽广的胸怀和情怀?心中不能装下天下的人,注定也无法谋取天下。视野里只有钱的商人,或许可以富可敌国,但在这个金戈铁马的时代,注定只能沦为权势的附庸。
“言不在标新立异,但求直抒胸臆,在下听闻契丹勇士皆直爽之辈,难道不是如此?”李从璟笑道。
当她站在河边的时候,她看着冰冷的河水,忽然想,这个时候,为何就没有人拉住自己,给自己一个拥抱呢?
她忽然笑了笑。
明安显然也被震惊道,他失声道:“原本我们还指望卢龙军在必要时候救援渤海,若是李从璟自身难保,那我们怎么办?”
军情处锐士下马之后,递上一份李从璟的亲手帅令,郭威和卫道看过之后,眼中都有讶异之色。随后,他们同时将目光投向了西方。
黑袍黑甲。
“是啊,军帅艺高人胆大,不惧风险。但我们这些做下属的,却不能不为军帅提心吊胆啊!军帅的安危,关系整个幽云大局,甚至说关系整个草原和契丹大局也不为过。军帅不能有闪失啊!”卫道脑海中浮现那个比他还要年轻得多得家伙,短短一年时间,对方在他心目中的形象,日复一日高大。他一直以为他看清了对方,但每次不用多久,他又会无力的发现,对方实在是比自己想象中要深邃得多,充满了无法说尽的神秘,以至于有时候他忍不住问自己:难道这个世上真有生而知之的人?
“你在威胁寡人?!”
她回头看了一眼身后,那里,有一条穿城而过的人工河。
“你终于想明白了这点,很好,没有叫朕失望!”阿保机赞赏道,“不仅是契丹,这天下任何一个地方,只要是你我父子想做的事,何必需要证据,何必需要理由?只要我们有了想法,那就已经是足够的证据和理由!”
耶律倍怔了怔,随即眼神黯然下来,怜爱的摸着她的头,叹息道:“你还是不想嫁过去么?”
卫道站起身,手拢在衣袖里,抬头看了一眼草原的天空,“就这么决定吧。”
耶律倍盯着李从璟,目如虎狼,一字字道:“你信不信,现在寡人就能拿下你,将你的头颅取下来?!”
李从璟最后还是没有告诉耶律倍他的真实身份,有些东西说出口跟不说出口,差别真的很大。就算此刻,耶律倍已经猜到了对方的身份,并在他有意试探的时候,对方也没有否认。但从始至终,对方也没承认。耶律倍并非愚笨之人,他自然知道对方这样做的目的。
而在不远处放牧的部落族人,此时或骑着马或迈开脚步,飞快的在向部落跑回。契合执力一惊而起,在他的视野中,那条黑线扩建放大、变粗,没多大一会儿就成了一片黑潮!
耶律敏拼命摇头,像拨浪鼓一般,几乎忘了说话。
“敏儿,你怎么来了?”
她闭上眼,准备轻轻一跃。
耶律敏这才抬起茫然的眸子,看了一眼天空,呢喃道:“是啊,天不知道什么时候就黑了呢!”
又问:“你打算何时动手?”
耶律倍眼中有了戒备之色,却仍旧道:“先生这番话,初听振聋发聩,细想不过寻常之语,满大街都是。”
耶律倍皱了皱眉,认真的看向李从璟,“你今日到寡人这来,与寡人说这些话,到底是想作甚?”不等李从璟开口,补充道:“你既然知道契丹勇士直爽,就不要拐弯抹角,在寡人面前绕弯子。否则三句话之内,寡人让你再也不能走进这间屋子!”
房间中一时陷入沉默。
耶律敏意外的回过头,然后就看到了那个笑意温醇的中原人。他叫什么名字来着?
唐军骑兵很快就冲到了部落里,为首一员白袍白甲的年轻将军高举长槊,大喊一声杀,数千骑兵就如席卷村庄的洪水,瞬间涌向了这座乱成一片部落的各个角落!
李从璟将耶律敏从河里捞起来时,心中大松了一口气,要是让人知道契丹公主在他面前淹死了,他就是有一百张嘴也说不清楚。看了一眼对方的样子,李从璟鼻中一痒,差点儿一条鼻血喷出来!
契合部的族人疯狂大喊着往回跑,像是被驱赶的绵羊。
“这些老酋长们实在是不像话,写了这么久的奏章,竟然还有弄不清楚格式的,连称呼都用不明白!更叫人难以容忍的是,竟然还有人在用羊皮纸写奏章!”阿保机扬起手中的一卷羊皮,难掩怒容,“你说说,这些人是真不知道如何写奏章,还是有意给朕难堪?”
他摸着他孙子的头,笑道:“快了,皇上从来就没有让他的子民失望过。你也长大了,是时候去拿唐军试试刀弓,也是时候去抢掠一些女人回来了……”
“敏儿……”耶律倍站在原地,却没有勇气追出去,只能发出一声沉重的叹息。良久,他自嘲一笑,无奈而凄凉。
李从璟彬彬有礼的笑了笑,“在下是个商人,有利可图的地方就有在下,此番贸然前来打搅,自然也是为了利。只不过,在下不是在殿下面前谋利,而是让利。”他掏出一个不大的锦盒,放在桌子上推到耶律倍面前,“这是产自交趾的海珠。听说此物生长于深海之中,只有从小熟识水性的交趾人,才有可能入海寻得此物,不能说举世罕有,却也颇为难得。殿下可能不知道,每年入海寻珠的成年男子,只有不到一成能找到此物,而又其中又只有三成能活着从海里回到岸上。”
那里或许就是她人生的归宿吧。
“哇,你跑得好快!”灯火阑珊处,人群中传来耶律敏惊奇的叫声,“哇哦,好厉害好厉害!”
契丹契合部,从此被从地图上抹去!
若是他和对方今日的会晤日后暴露了,他也大可说不知道对方的真实身份,只以为对方是个商人,从而逃避掉大量罪责。而同时,对方没有说明身份,也是在给他考虑的时间,让他想清楚,看要不要和他更深一步接触。
这时,从他们来的方向,急速奔来数骑,都是契丹人打扮。但郭威和卫道还是在第一时间就认出了对方的身份:军情处锐士。
“那你准备如何继续这件事?”阿保机目光锐利。
李从璟不骄不躁,缓缓说出三句话,“其一,在下对殿下并无恶意,不仅无恶意,还有善意;其二,相信殿下心中也有了谱,在下不仅仅是个商人;其三,殿下以为,三五年之后,殿下还是今日的殿下吗?”
他继续道:“从那之后,但凡每次皇上召集军力南征,我必定亲随,十年征战,我指挥我的部众斩杀了成百上千个唐军,也抢了数不清的汉人献给皇上,以报答他当年的恩情。所以说,只要跟着我们伟大的皇上,就有数不尽的荣华富贵,就像我能当上契合部的酋长,那也是皇上亲下的命令!”
今日是一个阳光明媚的好天气。
数千唐军骑兵,攻入契丹马队和马队身后的部落中,长槊刺出,立即带起一阵血雨。面前那些在往先的征战中,在幽云一代不可一世的契丹骑兵,在他们面前犹如纸糊的老虎,一戳就碎!他们轻而易举冲散了契合部集结起来的骑兵队伍,将他们一个接一个送进了地狱,然后他们杀入部落各处,手起刀落,冷酷而无情的收割着契丹人的生命!
“在下就算再闲,也没有兴趣跑来威胁一个皇太子。”
阿保机声音缓和了些,又问道:“那个李京的事情处理的如何了?”
“是什么?”
耶律阿保机依旧在看奏章,他年纪大了些,所以头埋得很低,只有这样他才能看得更加清楚。他似乎有处理不完的奏章,永远都在这样忙碌着,这不禁让人怀疑他那把老骨头是否吃得消。
“军帅之意,不在防守,而在进攻!这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军帅真是个军事天才,中原骑兵深入草原,用草原骑兵的战法与之作战,这样的战术深得当年卫霍战法精髓啊。”卫道感叹一声,“这回在葫芦口偷袭耶律德光得手之后,本以为草原上的契丹部落会有所警惕,但我们明显高看了这些部落的戒心。草原上的部落安逸太久了,他们也百年没再受到中原骑兵的入境打击,以至于他们都忘了,中原骑兵也是能纵横万里大漠的!”
“别叫我敏儿,你们眼中早已没有了敏儿,只有耶律敏,只有契丹国的公主!你们都骗我,你们曾今都说会一辈子陪在我身边!可现在呢?父皇要把我作为联姻的工具嫁出去,来稳固他的江山,而你,堂堂皇太子,为了自己的太子之位,却不敢为自己的妹子说一句话,生怕惹恼父皇,为此还一直躲着我!我有那么让人讨厌吗?”多日来的苦楚,让耶律敏情绪一下子失控,泪水模糊了原本俏丽的脸颊,“既然你们那么讨厌我,那我就走是了!我走,我再也不想见到你们!”
对唐军来说,自黄巢暴乱以来,这是他们第一次杀进草原。这是战争,也是复仇!他们每个人都神情冷峻,下手毫不留情,他们在用他们的行动向草原人宣告,曾今那个强横的大唐帝国,如今又回来了!
李从璟知道对方误会了自己,不得不解释道:“你看,天色已晚,你我孤男寡女在这也不是个事,而且你沾了水容易着凉,你看要不要找个地方……解决一下?”
明安深呼吸了好一阵,勉强说服自己平静下来,“那是怎么一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