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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将军,事已至此,难道你还拿不定主意么?”有心急的将领问。
只是,他忘了,夕阳无限好,已是近黄昏。
当时,李绍斌也在城头。见此动静,闻听此讯,他身子晃了晃,眼前一黑,栽倒在地。
方才那名将领继续道:“将军,咱们降的可是朝廷王师,此乃弃暗投明、归顺大义,是名正言顺之举。纵然将军不惧一死,念着大帅知遇之恩,难道就忍心置全城军民生死于不顾?届时只怕将军也不会心安吧?末将斗胆,为梓州军民少受伤亡,敢请将军决断!”
临走时,李绍斌都没再对王晖交代类似“梓州城就靠将军了”这样的话。
梓州城头,王晖在目送李绍斌回帅府后,在城墙上寻了处地方坐了,王师在将玄武战况对梓州城宣布后,就将攻势缓了下来。
然则此事说来容易,为之却是极难,就如大功业说来轻松,人皆可以有大志,但最终能一展抱负者,少之又少。
“好,好,好!”李绍斌连道三声,仰头大笑,状似疯癫,忽的他面容又变得极为狰狞,死死盯着幕僚怒道:“这就是你的计策,当真是好计策!”
“王将军,玄武之战已败,东川已没有破局的资本了!如果战事持续下去,梓州城是什么结果,何须末将多言?”将领急切道。
“传令下去,今日有功者,明日一同去帅府再领厚赏,但凡府中物件,无论贵重与否,只要将士们看上,便可一并拿走!”
“请大帅细思。除此之外,别无他途。”幕僚道,“以朝廷的宽厚,只要东川能助王师平定西川,大帅未必不能再得显赫……”
众将校闻言莫不大喜,有人道:“既然如此,事不宜迟,该速速与王师联系!先前王师来信,可是给了时限的,若是过了时限,王师便会大举攻城了!”
王晖仍是没有明说什么。
面对这番尽职尽责的言论,李绍斌只是冷冷出声:“你要本帅投降?”
此时此刻的李绍斌,很像一个人物。
被亲卫们喊醒之后,李绍斌挣扎着站起身,手指西方跳脚大骂:“孟贼老匹夫,你害死本帅也!”
但凡有东川甲士,杀倒了王师将士,李绍斌便大声报赏,间或有将王师赶下城头者,李绍斌更是不吝赞美。
“……”
数名将校不知从何处而来,自发围在王晖身旁。
虽说李绍斌现在方寸已乱,好歹并没做出什么荒诞事来,招待西川信使的宴席,他没有亲自作陪,而是在安排过这件事后,就又去了城头戍守,这样就能显得他与全城军民同甘共苦。
说罢,李绍斌骤然一跃而起,持刀越过案桌,一脚将幕僚踢倒,然后横刀竖刺,刀身穿透幕僚胸腔,将他钉在地上。
最终,还是一名李绍斌的心腹幕僚上前,拱手躬身道:“大帅,形势已然如此,为东川计,眼下还是速做应对的好。”
这名幕僚无奈,只得继续道:“眼下虽然形势不利,但城池好歹还在我等手里,东川并未一败涂地。卑职的意思,是趁东川还有本钱,不妨与朝廷商谈一番,则梓州还有望幸存。”
“玄武之战,当真败了吗?”王晖看向西方,忽而幽幽道。
亲卫们得令,一拥而上,在西川信使同伴们的惨呼声中,一一结果了对方的性命。
高墙大院,金银遍地,侍者如林,这处繁华不可言状之地,在此时一片寂静,唯有灯火依依,显得格外幽深莫测。
他更忘了,若是他平日里把一切都做的足够好,今日就不会这般狼狈——哪怕这种“足够好”,要有能跟拥有整个帝国、且呕心沥血的李从璟一较高下,依旧显得不自量力。
日暮时分,天地将合,有一队骑兵自西方驰来。
门外月黑如墨,设厅杯盘狼藉,帷幄、屏风上侵染了鲜血,也没有人敢上前来收拾,尸体都躺在原处,还在不停流血,只是血液已由鲜红变成了暗褐色。此处气氛分外压抑,让每个人都呼吸粗重,却又不能不屏住呼吸。
梓州城,瞬间变色。
一路驱马回到帅府,李绍斌踩着似乎要将地板踏裂的脚步,怒气冲冲闯进设厅,驱散了厅中歌舞,大步上前揪住正在宴饮的西川信使,将对方从案桌后猛地拖了出来,瞠目大喝:“尔等竖子,欺李某无知邪?!”
王晖长叹一声,站起身来,抬头望月,意态萧索道:“形势如此,人心如此,本将便是不忍弃大帅于不顾,又能如何?倘若能以某一人之死,换得梓州千百人活命,某又何惧之有?”
在与西川信使会面过后,李绍斌虽然仍有些疑虑,但心情已然振奋不少。如今孟知祥是他最后一根救命稻草,既然孟知祥已经亲自领军到了玄武县,李绍斌认为梓州城要保全下来实在是不难。
垂死挣扎的人,一旦看到了希望,是可以不顾一切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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