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末了，林安心率先妥协，幽幽一叹，“投敌，我不能为也。”
史虚白要了二楼一间通透雅间，一边饮酒一边观看堂中高台上的歌舞演奏，虽然身影举止无不洒脱依旧，眉宇间却凭空多了几分萧索之意。
——吴越更不能放弃常州，一方面吴越没有完成大唐交代的差事，另一方面吴越也需要攻下常州来弥补自身的损失。
史虚白这时却道：“不过去江淮看看战局，料也无妨。”
金陵。
王朴先是怔了怔，而后不禁赞道：“妙哉，实在是妙哉！”
史虚白再度哈哈大笑，满饮一杯酒，这才看着林安心道：“如此说来，林司首岂不更该北上？”
林安心盯着史虚白，半晌不说话。
江淮有唐军共计十余万，怎么都不容小觑，虽然如今分散各处，给了吴国可以施为的机会，局势颇为有利，但徐知诰原本就不敢言说必胜，眼下只有八万兵北上，就更是没有了这等心思。
林安心冷笑道：“先生自入丞相府，逢大事，屡有进言，然则据我所知，丞相好似鲜有纳策之时。先生既然在金陵不得用，有北上投敌之心，岂不顺理成章？”
“莫神机，莫神机……神机妙算，料敌于先……若我有这等大才辅佐，何愁大业不成？”徐知诰忽然愤愤一拳打在书桌上，他想起这半年以来，吴国屡出良策奇计，用精兵北上，其中不乏神出鬼没的手笔，但竟然都让莫离一一破解了去，半个也没能达到预期成果。
吴越与吴国继续在常州交战，是大唐最希望看到的局面，甚至比吴越顺利得到常州更希望看到。
换言之，常州之役，吴越与吴国都没有捞到好处，各自损兵折将，唯一得利的一方，便是大唐。吴越与吴国都因常州之役遭到削弱，此消彼长，大唐自然“乐见其成”。
林安心笑容颇有深意，“先生乃是书生，独自前往战乱之地，只怕旦夕之间性命不保。”
设伏没能得手，常州局面固然陷入僵持，但若不设伏，吴军难道就会大胜？
很少有人知道，史虚白对锦绣阁用情颇深，这也是他跟很多人不一样的地方，这个他刚到金陵无处安身时，凭借几首诗词文章，就让他几乎享受到免费待遇的青楼，不仅有他的风流，也有他的情意。
然则徐知诰不后悔在常州设伏，江淮战事持续到今日，吴越要向西用兵，毋庸置疑，常州会有战事，不可避免，他必须应对。只要不献地，他就得跟吴越打这场战争，区别只在于怎么打而已。
史虚白自饮自酌，安然自在。
并且因为两军都犹有战力，往下会继续相斗，徒耗钱粮兵甲，这对吴越和吴国都是很大的负担——吴国不能放弃常州，之前如此，现在更是如此，此时再放弃常州，被算计了的吴越就不会满足于常州一地，势必得寸进尺，继续西进，如此一来吴国就彻底麻烦了。
放下酒杯，史虚白回味一番，这方才无味的酒，此时竟然有了香醇之意，“不过江淮之战乃是两地决战，事关两地将来，某倒确有北上一观之心。”
此战持续下去，消耗吴国就是消耗敌国，消耗吴越就是削弱藩镇，大唐岂能不高兴？
还有其他人，纵然政才不小，但在军事造诣上，都难与莫离相媲美。另有一些大将，虽然也有才干，但总觉得差点意思，才冒头的年轻一辈俊彦，不乏资质卓越者，然则到底历练不足，还远未成长到可以独领大局的地步。
殊不知，这些人便是再如何各展其才，便是斗得再如何精彩，实则也不过是在太子为他们搭建的戏台上起舞——那卢绛、蒯鳌费尽心思请君入瓮，要在常州吃下钱元瓘，殊不知，他们一开始就入了太子的瓮！
看过常州最新战报，王朴很是松了口气，甚至露出一丝笑意，“钱元瓘虽然吃了些亏，到底不曾溃败，常州能有这等局面，虽说谈不上好，却也不差了。”
“江淮莫神机……问题还是出在莫离身上。”徐知诰得出结论，他想到：若非钱元瓘是受莫离节制，被莫离时时以王位继承之事作为提醒，钱元瓘不至于突然变得这般小心谨慎——照此说来，这莫离果真不是浪得虚名，他人虽在江淮，却极有可能只凭战报，就看出了常州的异常。
……
史虚白笑道：“林司首不也跟在下一样？”
林安心忽然神色一变，眼神凌厉，一字字道：“先生该不会是，想要投敌吧？”
葛三娘、苏红袖离开后，锦绣阁落入旁人之手，大概是深为认可原本装饰风格的缘故，重新开张之后并未如何整修，一应阁楼灯饰装潢都基本维持了原本模样。
锦绣阁。
扬州城外，唐军大营。
然也正是如此，让史虚白感受到了物是人非的惆怅，酒仍旧是原来的酒，滋味却已好似不再如从前。
林安心不答，反而问道：“常州之战陷入僵持，先生如何看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