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尚秀芳则垂下头去,隐隐捕捉到寇仲离去之意,非只是离开宴会场所那么简单,心中竟浮起对她来说罕有为男人而生出的惆怅情绪。
尚秀芳既能令人想起前者清雅如仙的天生丽质;同时亦拥有后者那种迷迷蒙蒙的神秘美,合而形成另一种毫不逊色于她两人的特异风姿。
一曲既终。
棒了好半晌后,全场才发出如雷掌声,不自觉地纷致颂赞欢辞。
卜天志皱眉道:“寇爷并没有依约前来,我正想找他。”
卜天志道:“他是看上我们日益壮大的船队,且在长江沿岸所有城镇均有立足踞点,自海沙帮式微,大江会和水龙帮又声势下挫,我们的势力正默默拓展,萧铣怎敢轻视。”
接着寇仲长身而起,施礼告退。
徐子陵苦笑不语。
徐子陵为之愕然无语。
欧阳希夷已是饱历沧桑,年龄近百的老人,对她无动于中毫不为奇;而看来像风流种子的寇仲对她视若无睹,她却既不服气也生出对他的好奇心。
欧阳希夷从深刻痛苦的回忆挣扎出来,接口向玲珑娇道:“听说贵国有种吹管乐器叫筚篥,以木或竹制成,上有九个按指孔,管口处插有芦哨,音色嘹亮凄怨,在草原上吹奏更如泣如诉,顿挫抑扬,圆转不断。不知娇小姐懂否吹奏?”
最使人倾倒的除了她那修长匀称的身段,仪态万千的举止神情外,更动人的是她那对能勾魂摄魄的翦水双瞳,其含情脉脉配合着唇角略带羞涩的盈盈浅笑,确是没有男人能抵挡得住的。
那坐在一角的打瞌睡的唯一伙计给吓得打醒过来,幸好此时铺内没有其他客人,否则会更令人侧目。
她令寇仲同时想到师妃暄和婠婠。
寇仲此时正绞尽脑汁,想找出与虚行之一道离开又不启王世充疑窦的妙计,尚秀芳觑得众人对乐器各抒己见,议论纷弦的空档子,凑近寇仲低声道:“寇公子是否心有所属,正惦念着别位女子呢?”
徐子陵苦笑道:“此事最好先由卜兄和寇仲从长计议,我们和贵帮主始终曾有过一段情谊。而我则对名利争斗看得很淡,寇仲才是你们要求的人选。”
就在此时,尚秀芳甜美的声音传来道:“寇公子对胡乐有甚么看法?”
徐子陵忙道:“原来是卜副帮主,寇仲是否在里面?”
卜天志忙道:“那是香玉山娶素素姑娘前的事了!后来他们有否往来,我便不太清楚。”
卜天志脸上阴霾密布,叹道:“帮主不知为何自认识了独孤策这小子后,便变得非常厉害,若不是我们看在她有大功于本帮,早把她废了。现在她整天周旋在各式男人之间,武功退步不在话下,连帮务都懒于料理,这样下去怎么行。”
徐子陵的心直沉下去,暗忖难道他出了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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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前说那番话时,他是想着“托身白刃里,杀人红尘中”尚武游侠的跋锋寒和他对塞外的描述来说的,不由也勾起几分别绪离情。
王玄应却差点给气死了,心中不由对寇仲生出既恨且妒的意念。
玲珑娇乃龟兹人,见尚秀芳对自己的音乐评价甚高,大生好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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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世充讶道:“寇先生有甚么天大重要的急事呢?”
寇仲暗忖这才叫懂得胡乐。
寇仲登时清醒过来,连带记起此行的目的,随口应道:“若早知小姐的歌声比天籁更好听,那晚定要先听饱小姐的仙曲才动手。哈!”
此君赫然是云玉真的副手卜天志。
尚秀芳却听得芳心微颤,点头道:“寇公子这番话极有见地,秀芳尚是初次听到有人会从这么广阔的角度去评说胡乐。”
此时所有人的目光全集中到她身上,可是却没有人敢露出色迷迷的样子,一来是被她高贵的气质所慑,更怕是被她看不起;那就永远失去讨她欢心的机会。
尚秀芳谦虚道:“秀芳怎当得大家之称,杨大将军太客气了。大抵一种乐器的产生,均在某一程度反映该民族的生活习惯和特性。西域各民族大都过着逐水草而居的游牧生活,因而影响到乐器的形制。首先要携带方便,故形体较小;其次是由于多在荒野旷地吹奏,故响亮清越,音可远传。比之我国形体大而不便、变化较少的乐具,便显得特别新鲜活泼和狂野。”
顿了顿续道:“起始时,云玉真向我们保证与巴陵帮的合作只是权宜之计,岂知她和香玉山有一手后,便……”
乐声倏止。
寇仲向王世充打个暧昧的眼色,道:“王公忘了吗?我约了人哩!”
王世充首先介绍她与各人认识,轮到寇仲时,尚秀芳美目滴溜溜的在他脸上打了个转,娇笑道:“尚书大人不用介绍哩!那晚秀芳还为寇公子担心了好一阵子。幸好他终大展神威,把奸邪活擒而去。”
这个问题换了要徐子陵来答,必是坦白地自认无知。可是寇仲惯了胡诌,顺口答道:“当然是很好哩!”
徐子陵不解道:“贵帮不是一向靠出卖情报赚取金钱吗?但巴陵帮本身便拥有天下间最完善庞大的情报网,何处用得着你们呢?”
王世充只好充作明白。
卜天志叹道:“当时我们都很看不过眼。就算要笼络两位爷门,也不须用这种害了人家姑娘终生幸福的手段吧!”
寇仲此时正感受着欧阳希夷那浓得化不开的伤怀情绪,思忖着这令人尊敬的前辈高手,正因尚秀芳某一酷肖旧情人的特质和神态,致勾起满腔伤心往事。同时也记起石青璇传自乃娘碧秀心的动人箫曲,比之尚秀芳的曲艺亦毫不逊色。
徐子陵见他神情严肃,虽心切寇仲的安危,只好点头道:“卜兄唤我作子陵便可以,万勿再称作甚么徐爷的。”
拌声把在场诸人引进了一个音乐的奇异境域里,她那婉转诱人的嗓音,透过不同的唱功腔调,呈现出某种丰富多姿,又令人难以捉摸的深越味道,低回处伤情感怀,彷如澎湃的海潮般把所有人心灵的大地全淹至没顶。
岔开话题问尚秀芳道:“近百年来,自外域传入的乐器,不知凡几,除夷老刚才所说的外,广为流传者尚有琵琶、五弦、笙篌、笛、胡茄、角、羯鼓等,秀芳大家认为比之我们的琴、瑟、笙、钟、方响、拍板分别在甚么地方呢?”
卜天志指着对街一间小酒铺道:“不若我们到里面稍坐再说。”
尚秀芳随口答王应玄道:“所谓潮流,就是以新为美,以奇为佳。胡乐本身未必胜过我们中土源远流长的音乐,但却可供我们借镜。如天竺、龟兹、疏勒、安国、高丽、高昌和康国的音乐都各有特色异彩,尤以龟兹乐境界最高。在北朝齐、周时传入,便出现不少把胡乐变化改编成带有浓厚外族色彩的佳作。”
卜天志欣然道:“子陵虽已名满天下,可是情性态度仍和以前全无分别,只是这点便没有多少人及得上。”
卜天志浅尝一口后,把酒放下,压低声音道:“近年来,我们帮中兄弟大部份人都对云帮主很多作为非常不满,其中一项就是做了巴陵帮的走狗。”
卜天志道:“在这乱世之中,谁不希望闯出一番功业来。众兄弟曾多次商议,均认为寇爷和子陵你们最令我们心悦诚服,所以想请你两人领导我们。”
徐子陵讶然瞥他一眼,道:“听卜兄的语气,似乎对云帮主心存不满。”
但最使寇仲不能自己的,仍是她那种“懒起画蛾眉,弄妆梳洗迟”,不经意地流露出来放任自然的美态。
可是尚秀芳的心神却暗系在寇仲身上,他和欧阳希夷却是席上两个没有用神在她身上的人。
尚秀芳轻垂螓首,显露出如天鹅般优美的修长粉项,柔声答道:“尚书大人请勿见笑,此曲乃妾身所创。”
寇仲心想幸好问的是尚秀芳,若要自己去答,便立即当场出丑。
卜天志冷哼道:“现在当然不会明着来做,可是由于这会带来他们数之不尽的好处,以萧铣那么实际势利的人,怎肯轻易放弃。”
寇仲暗叫惭愧时,玲珑娇轻轻道:“奴家是龟兹人,对乐舞只是九流低手,以后不要再乱说了!”
寇仲在近处观之,更觉她像朵盛放的鲜花,幽香袭人。而最动人是她的风姿,无论是甜美的声线,抑扬顿挫的语调,至乎眉梢眼角的细致表情,都有种醉人的风情,使人意乱神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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