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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古以来,历代帝王宗室对游猎钟爱者大不乏人,每个王朝都指定某一范围为皇家苑囿,闲人不准在区内狩猎。
一辆马车从皇城朱雀大门驰出,前后各有八名禁卫护驾,到寇仲旁倏然而止,秀宁公主的声音从低垂的窗帘传来道∶“莫先生到那去,可否让秀宁送你一程呢?”
寇仲暗松一口气,施尽浑身解数后,终争到一个说话的良机。
张婕妤望往窗外,忽然叹一口气,声音转柔,以仍带有僵硬冰冷味道的语气道∶“先生没有随皇上到终南山吗?”
张婕妤今天的心情不佳,原来李渊本答应带她和尹德妃同赴终南别宫,岂知今早临时变主意,命两个爱妃留在长安。
寇仲差点掉头要走,只是既已通传,变得势成骑虎,心想在这种情况下说自己要离开长安,她能有甚么反应呢?
张婕妤气鼓鼓的坐在太师椅内,对寇仲勉强点头,冷冷道∶“先生请坐。”寇仲空有雄辩滔滔之才,但在这情况下连大气都不敢透一口,乖乖的在她对面坐下。
张婕妤轻抚酥胸,长长吁出一口气道∶“现在我的心舒服多哩!先生不但懂医病,还懂安人家的心。先生此来究竟有甚么事呢?只要我力所能及,定会给先生尽心办好。”
寇忡怕她哭将起来,那就更难收拾,辞行的话还如何说出口,忙道∶“娘娘请息怒,小人有另一番见解。”
寇仲现在几可肯定张婕妤非是阴癸派的卧底,因为她的妒忌和诉苦无不出自肺腑,绝非作伪,遂加重语气道∶“假如小人没有猜错,皇上是怕见到夫人后会舍不得离开,又或忍不住要带夫人同赴终南,至于原因在那,就非小人所知。”
徐子陵想不到他如此坦白,毫不掩饰,反大增好感。也坦诚答道∶“我和寇仲最希望舍利能落在师妃暄手内,不过照目前的情况,她出现的机会并不大,在这种情况下,我们出手助你又如何,只不知国师有否想过那后果呢?”
寇仲跟在队尾离宫,朝北里走去。心内不无感慨,旋又被另一种情绪取代。
身处通衢大道,别无选择下,寇仲只好登上马车,面对另一个他既想见又不愿见的人。
徐子陵摇头失笑道∶“问题是就算我们如何保证舍利在我们手内,仍没有人肯相信。在这种情况下,我们若依原定计划进行,等若把自己投进赵德言布下的罗网去。”
张婕妤讶道∶“甚么见解?”
云帅道∶“我认为仍可依计而行,只要舍利是真舍利,我们仍可利用它操控局面,教赵德言中计。”
纪倩扯着他衣袖道∶“找个地方坐下再说,总之不会是问你借银子。”
张婕妤微感愕然,目光移往郑公公去,后者立即垂下目光。张婕妤娇叱道∶“你们通通给我滚出去,我要单独和先生说话。”郑公公等能离开这,都不知多么感激寇仲的带挈,忙作鸟兽散。
徐子陵忽然有点后悔与云帅合作,从他刚才一瞬即逝的眼神,使他直觉感到他所有行事都基于利益而出发,必要时可随时反面无情。他以波斯人居西突厥国师之位,与赵德言汉人为东突厥国师非常近似。只是这种相近足可令徐子陵起戒心。假若他也对邪帝舍利生出野心,会是非常头痛的事。
云帅一震道∶“邪帝舍利呢?”
徐子陵知凭他的绝世轻功,确有本领在暗中窥探唐军的动静,道∶“国师看到甚么呢?”
郑公公惶恐道∶“她刚摔碎一个皇上送她的大食国花瓶,还不准人收拾,你说她的气平了吗?”
云帅在高挺和轮廓分明的鼻子衬托下显得更深邃眼睛,现出一丝令人难以捉摸把握,带点狡黠的神色,盯着徐子陵道∶“我听到独孤家的西寄园传出一下强烈的破门声,赶往近处,见到李元吉和独孤家的人全聚右后院井口的四周,接着李渊和大批禁卫赶来,究竟是甚么一回事?”
张婕妤最怕是失宠,闻言半信半疑的道∶“皇上真的仍关心我,那为甚么起程也不来向我道别。”
终南山就是大唐王朝入主长安后选定的游猎区。
徐子陵道∶“现在库内充满沼气,李家的人只能匆匆下去看一遍,恶劣的环境不容他们作彻底的查探。”
寇仲听他说得这般严重,亦想打退堂鼓。不过记起常何说的“张婕妤一句话得上李建成十句话”,只好硬着头皮去见张婕妤,因为郑公公被迁怒事小,迁怒于常何和沙家则事大。权衡轻重下,怎都要冒这个险。
见张婕妤前,郑公公再三对寇仲提出警告,若无必要,最好改天才入宫求见。更暗示说如非看在寇仲份上,绝不肯通傅。否则张婕妤一旦迁怒于他,郑公公就要倒足霉头。
很多有为的君主,都是游猎迷,例如战国时曾荣登霸主的楚庄王,汉朝的汉武帝,三国的曹操,不过最荒谬的是魏明帝,竟在洛场东面的荥阳设禁苑,广达千馀里,在其内养虎六百、狼三百、狐狸一万,其他飞禽走兽更是不计其数,又不准当地百姓伤害苑的猛兽,猛兽遂四处伤人,弄得居民饱受其害。非但使人有苛政猛于虎的悲叹,苛政还直接与猛虎恶兽扯上关系。
张婕妤露出凝重的神色,神不守舍的坐回椅内,点头道∶“给先生这么说起,我也觉得皇上这几天行为古怪,好像心事重重?忽然又吩咐刘政会把左右两宫通往正宫的侧门封闭,忽然又召太子秦王等人去说话。最奇怪是把玄武门总卫所交由裴寂负全责,建成太子只能管城防,都是不合情理的安排。”
纪倩来到他旁,嗔道∶“你这人怎么啦?愈叫愈走的,人家不晓得你怎么称呼。”
经过明堂窝和六福赌馆,出入的人很多,已没有前两天的人龙,肯定大批赌客输剩两袖清风,再没有能力来趁热闹。
到斋内只剩两人,张婕妤离开座椅,一手按桌,带怒道∶“莫先生你来给人家评评理,那董妃算甚么东西,皇上竟舍我和尹德妃独带她往终南去,不分尊卑先后,天下间那有如此不公平不合理的事。”
徐子陵洒然笑道∶“真的没有。”
徐子陵沿街疾行,目的地是北里的乐泉馆,他本想潜返宝库察看情况,可是在光天化日下,永安渠无论河面和两岸均交通频繁,他难道在众目睽睽下往水内?
徐子陵没想到娇声呼唤的是自已,不回头的继续前进,到足音在后方追来,才停步回首。
蹄声轰鸣。
云帅双目射出锐利神光,似要把徐子陵看通看透,皱眉道∶“你们对这魔门人人争夺的异宝,没有半点好奇心吗?”
只听他能随口说出独孤府的名称,便知他下过功夫调查。破门惹起注意的不用说是祝玉妍,她宁愿邪帝舍利暂时落入李家手上,亦胜过被杨虚彦得到。
徐子陵压低声音道∶“邪帝舍利给放在一个密封的铜制容器内,只有尺许高,面盛满不知是甚么样液浆。我们不敢把它打开,所以与邪帝舍利仍是缘悭一面。”
云帅失声道∶“甚么?”
等了片刻,郑公公来到外厅道∶“夫人确对先生另眼相看,知是先生来,所有事都暂且抛开,要先见先生。”
徐子陵拿她没法。被她拉得身不由己的去了。
寇仲苦笑道∶“小人正因见夫人今天心情欠佳,本有事情奉禀,也吓得说不出话来。”
徐子陵坦然道∶“我尚未看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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