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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缺截断他道:“不要说废话,我宋缺比任何人更清楚目下的形势,更没有丝毫怪责你的心,只会更清楚你寇仲是个怎样的人。”
晨光照耀下,徐子陵卓立船首,欣赏南方秀丽动人的山水。
徐子陵道:“没有阀主首肯,小仲绝不敢妄行其是。”
寇仲来到他旁,道:“尚有两个许时辰,我可见到致致,第一句话说甚么好呢?例如说我有一份大礼送给你。不!这太市侩哩!该学宁道奇般谦虚点,说我特地到岭南来,是求取致致的宽恕。唉!这又似乎不太像我一贯的作风。咦!你为何不答我,我晓得啦!你在想师妃暄和石青璇的问题,唉!这叫知易行难,我明知不该想尚秀芳,可是我的心却不争气。”
宋缺仰望屋梁,双目射出缅怀伤感的神色,柔声道:“宋某人开始明白清惠因何会支持你。”
三人目光往信函投去,上面写着“带他到磨刀堂来”七个充满书法味的字,没有上款,没有下款。
李世民答道:“阀主指示此事必须严保秘密,不可泄漏任何风声。”
宋鲁微笑道:“玉致到了鄱阳去,今晚应会回来的。”
两艘宋家的战船此时迎头驶至,宋鲁出现在与寇徐同行的船舰上,向驶来的宋家水师船打招呼。
宋缺渊亭岳峙的立在磨刀石前,深遂不可测度的眼神先落在寇仲身上,然后转移往徐子陵,最后凝定李世民。
在舱厅围桌坐下,宋鲁道:“大哥早晓得你们到岭南来,这两艘船等待了一天。”
寇仲一呆道:“原来你在想武学上的问题,算我错怪你。我也听石之轩说过,不过却是用来嘲弄我的功夫未到家。我也曾听宋缺提起过。哼!入微?指的究竟是甚么?”
寇仲和徐子陵听得面面相觑,此可为从古至今谁都没法解决的难题,教李世民如何回答?可是若答不了,说不定三人会立即被宋缺扫出磨刀堂。
寇仲见他神色凝重,心中暗叹,领路前行。
寇仲点头道:“阀主答应全力支持我们。”
在宋鲁的安排下,三人坐上密封马车秘密登上山城,来到磨刀堂外。
宋缺旋风般转过身来,双目神光大盛,来回扫视三人,冷哼道:“你们可知道?现在你们立在我眼前,正是我和清惠四十年来暗中较量的决定性时刻,只要我一句拒绝的话,清惠立即输掉这场角力。”
宋缺讶道:“秦王推崇的竟是孔孟的仁政,确出乎我意料之外。那我再问你另一问题,自古帝皇者,虽武功足平服我中土华夏,却从不能服戎狄,秦王在这方面有何独特与别不同之见。”
徐子陵心知一句答错,可能会出现截然不同的结果,恭敬答道:“晚辈在很久前心中已产生世民兄会是个好皇帝的想法,回想起来,当是因世民兄的天策府俨如一个朝廷的缩影,在那里世民兄无时不和手下谋臣将士研究治理天下的方法,而在实践方面的成绩,更是有目共睹。”
宋鲁从怀里掏出一封信函,在桌面摊开道:“你们看吧!”
宋鲁点头道:“你们该先避往船上,待小仲见过玉致后,立即离开。”
三人连忙施礼问好。宋缺一言不发的负手往三人踱步而来,在李世民旁经过,至大门止,往夕阳斜照下的前园望去,淡淡道:“你们或会奇怪,为何宋某人竟能像未卜先知的晓得秦王大驾光临?”
寇仲叹道:“首先因为秦王狠下决心,肯扫除一切障碍,为苍生造福,而另一个先决条件是必须得你老人家首肯,否则一切作废。唉!现时的形势……”
寇仲见宋缺态度大为缓和,进言道:“阀主说过历史是由人创造出来的,那我们可否不理任何争议,凭我们的努力创造出天下大一统长治久安的盛世!让天下老百姓不论南北,均有安乐的好日子过呢?”
宋缺双目一眨不眨的盯着李世民。寇仲和徐子陵则心中叫苦,宋缺一向仇视外族,李世民如此见解,肯定与宋缺心中定见背道而驰。但两人同时心中佩服李世民,他们曾到塞外闯过,比任何人更了解汉族和塞外诸族间的仇恨,都因中土君主贱夷狄贵华夏而起。所以李世民的兼爱政策,切中问题核心所在。
宋鲁早等得不耐烦,见三人脸带喜色,奇道:“大哥竟肯点头?”
徐子陵皱眉道:“我总觉得这样由我去见他,有点不妥。”
宋缺仰天笑道:“好!这对任何人来说都是一个痛苦的决定,可是你并没有其他选择,然而你如何收拾此残局?”
李世民毫不犹豫的答道:“一切以稳定为最高目标,首先要实行宽大政策,凡肯从我者酌才任用,绝不计较是否东宫或齐王府旧属,且追封王兄王弟,一切以和解为主。”
宋缺的声音忽从堂内传出来道:“寇仲进来!”
寇仲抓头道:“这是没有可能的,难道风声外泄?”
宋缺轻叹一口气道:“清惠没有提及你们两兄弟会偕秦王来兄我,只是提及当年往事,有关你们的只是寥寥数句,希望我能体谅你们的苦心。”说罢仰天再叹一口气。
寇仲呆了一呆,转身举步朝磨刀堂走去。
宋缺徐徐漫步,来到李世民身前,淡然自若道:“秦王想得仔细周详。”
李世民迎上宋缺可洞穿革木金石的锐利眼神,谦敬答道:“世民纵观三代以来历朝兴衰,得出一个结论,君主必须推行开明之治,纳谏任贤,以仁义为先,则人民从之。然而周、孔儒教,在乱世绝不可行;商、韩刑法,于清平之世,变为扰民之政。所以世民认为,要达到天下大冶的目的,必须以仁义为本、理法为末,尊礼德而卑刑罚。”
徐子陵和李世民交换个眼色,心中均涌起对宋缺崇慕之情,虽是初识宋缺,但宋缺高瞻远瞩的智慧,有容乃大的胸襟,深深打动他们。
徐子陵露出深思的神色,道:“我在想石之轩常爱挂在口边的一句话,就是‘入微’这两个字。”
徐子陵道:“我们必须先过宋缺这一关,才可抛开一切,专志武道。”
宋缺一言不发的缓缓转身,迈步移至磨刀石前,从容平静的轻轻道:“寇仲告诉我,你为何有胆量带秦王来见我宋缺?”
宋缺哈哈一笑,转身负手朝磨刀石走去,悠然道:“若论管治天下,寇仲你肯定及不上李世民,我还有甚好说呢?李世民你要谨记着,得天下绝不可奢言仁义,那只是妇人之仁;但治天下必须仁义为先,施行德政。不能嫉胜己、恶正直,而须贤者敬之,不肖怜之。杨广之亡,你要引以为诫,水能载舟,亦能覆舟。论武功,谁能凌驾嬴政之上,可是至子而亡其国。天子有道则人推而为主,无道则人弃而不用。所以为君者必须以古为镜,居安思危,世民慎之。”
徐子陵和李世民跟在他身后,均被磨刀堂的气势景象震摄,生出对宋缺崇慕之心。三人沉默地踏上磨刀堂的长石阶,过大门、抵大堂。
李世民和徐子陵闻言色变。
寇仲、徐子陵、李世民三人听得面面相觑。
寇仲道:“那索性我们三个人直踩进磨刀堂去见他,来个奇兵突袭如何?”
宋鲁大喜道:“谢天谢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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