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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雨如晦,夜色如同一只看不见的怪物吞噬一切。
缺乏天时地利人和,南宫煊回天乏力,谷城到底还是沦落敌手,常舒紧盯着南宫煊踪迹不敢有丝毫松懈,带着黎家军穷追不舍。
南宫煊不慌不忙,如同耐心极好的猎人,将敌军大约五万人引入了白鹿林。
林中有猎户捕兽的陷阱,平南军常在附近打野,地形熟悉,非常清楚陷阱的位置。
有夜色掩映,入白鹿林对于巡防营来说这是一个十分明智的选择。
南宫煊让五千人分开,百人一队,分散入林,增加敌军搜寻难度。
入林之后,天色暗下来,大雨依旧未曾止歇,黎家军不熟悉地形,再加上巡防营的诱导,所以很容易误入陷阱。
火把的光照亮了半个白鹿林,仿佛熊熊火焰燃烧起来,常舒下了狠心要杀南宫煊断绝他未来在平南军建立军威成长的机会因此穷追不舍。
如今的南宫煊不得不佩服当年常舒的眼光,若自己真的死在白鹿林,战局或许真的就会因此发生改变。
可惜,常舒败了。损失五万精兵去围杀五千人还让敌军总指挥逃了,这样的失误,在南疆皇族来看是绝对不可原谅的失误。
常舒死在黎冠惋惜异常的军令之下,而南宫煊只是幸运了那么一点点,在他最绝望的时刻,天降奇兵,他被人救了。
巡防营到底人少,被发现后,也很容易被反杀。南宫煊也不例外,凭借好的身手逃过了一时,可被围杀不过迟早的事情。
他捂着腹腔几乎致命一击的伤口拄着剑靠在一棵大树旁喘着粗气,失血有点多,意识渐渐迷离,他在勉力包扎的过程中直接昏了过去。
人的脚步声裹挟着大雨和风声不断逼近,倒下的瞬间有一片白色的衣角从眼角划过,那一瞬间,南宫煊觉得自己真的要把自己交代在这里了。
据后来从天而降的“奇兵”坦言,他一早就在白鹿林守着了,他料定南宫煊就算是死也不愿意死在敌军手里,所以穷途末路之下定然想去白鹿林的那一片断崖自尽,南坡平缓,北坡是断崖,就算死了也算是葬身故土。
于是他在接近断崖的地方静待时机,林中火光一亮,他就知道猜对了,顺着最有可能的路线找下去,果然让他找到了受伤的南宫煊。
当然他也猜出来,平南军的大部队都退守山城了。
山城是一个小城,房屋简陋,百姓生活贫苦,纵使是城守的客房,也就勉强能住人。
许明鉴检查了重伤的南宫煊,指着伤口包着的歪歪扭扭的蝴蝶结哈哈大笑,好不容易止了笑,才想起来问眼前这个白衣少年人。
“那你是怎么带着一个受伤昏迷的人逃过常舒的追捕的呢?”
白衣少年人笑了笑,眼神有些清澈和不好意思:“我既然料到了怎么可能毫无准备地就去救人。断崖下是深潭,我备下绳索,背着他跳进水里。”
许明鉴露出怀疑的眼神:“没被淹死真是奇迹!”
白衣少年人不好意思挠了挠头,“我还备下一个木筏,就在绳索的尽头挂着。”
许明鉴后来和南宫煊感慨,有谁能想到有这么一个人会费尽心思去救你呢?可若不是这般费尽心思又如何能让你成功脱困?
他说你觉不觉得阿严就像是上天派过来特意搭救你似的。
许明鉴啧啧称奇,目光落在躺在床上的南宫煊身上,叹了句,“命真大。”
许明鉴又开始打量着阿严。
他看起来要比南宫煊狼狈多了。白衣灰不溜秋,上面的血迹发黑,鞋子湿漉漉的沾着泥土,身上依旧有一股奇怪的味道。
就剩一双眼睛,澄澈透明,宛如山谷清泉。
阿严被许明鉴上下一通打量后,一双眼睛直勾勾望着许明鉴,忽然开口埋怨:
“许大人,你要是在城楼上把我的话一字一句传给了王爷,王爷也不会不见我,否则也不会失了谷城。”
许明鉴先是愣了一下,然后长哦了一声,他说他在哪里闻到过这种味道呢,原来是那天在城门口的那个少年人。
接着猛拍大腿,欣喜若狂道:“你就是那天城楼下说喜欢南宫煊的那个少年人!”
呃——信息量有点大,闻言,刚醒过来的南宫煊幽深的目光忽然飘过来。
许明鉴神色惊恐:“我怕你惹人家伤心才没说的!”
阿严语气慌乱:“这是我家主子让我吸引您注意的策略!”
这两人各有各的心虚,争先恐后地开口辩解,南宫煊淡漠的眼神从两人身上扫过,唇角微勾。
两人看到他眼角诡异的露出一丝笑意,不咸不淡地“哦”了一声,顿时觉得头顶乌云飘过,惶恐不安得很。
许明鉴安静了半天,看阿严一直蒙着面,嘴碎的忍不住好奇,顶着两只亮晶晶的大眼睛,问道:“你为何总是蒙着面?”
阿严神色微僵,眼神明显有些慌乱,低声回道:“幼时毁容,前几天不小心又伤到了,敷了草药……药草的味道确实不太好闻,您可以离我远一点。”
他神态不自然起来,动作拘谨了许多,似乎被人嫌弃怕了了样子。许明鉴摆摆手,眼神略有同情。
“穷人家的孩子命运都坎坷,更何况如今边境不宁的时候呢!你多大了?家住哪里?你刚刚说的主子又是怎么回事?”
躺下的南宫煊为这般刨根问底的态度瞪了许明鉴一眼。
许明鉴满不在乎地对着躺在床上动弹不得的南宫煊耸耸肩,理所当然道:“这种时候不打听清楚日后万一出事可如何是好。”
阿严忙应道:“湖州凤鸣山不出世的严家,我就是一个家仆,负责给我家主子传信的。主子忧心战局,特派我来助王爷一臂之力。”
这些话一听就像是瞎编的,许明鉴笑他涉世未深,连谎话都编不全乎。
阿严一见许明鉴笑得满脸怀疑,轻易猜出他心中所想,连忙解释道:“不信可以查。”
这下许明鉴倒是有些意外,竟然让自己查,难道真的是自己多心了?
许明鉴不动声色地拱手一礼道:“那是自然。不过还是感谢你救了总兵大人一命。”
阿严回礼:“许大人客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