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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走吧，该回，去了。”
“认，认得……”
“坦白。”
云峰叹了口气，无奈地摇了摇头，迈开腿就走。
那个说话有些结巴的战士推门走了进来。
微微张口，云一先轻声说道：“你叫云峰，是三连的指导员。读过几年书，还会一点英语。参军之前，是个教书先生。”
如果奶奶现在在这里，该有多开心。
云一先瞥了一眼坐在云峰身边的宋学铭。
恍然间，云一先脑海中忽然浮现了之前的景象。枪林弹雨中，带着一众志愿军士兵坚毅地向前的，那如同地狱的使者一般的身影。
与一脸严肃的云峰不同，身为书记员的宋学铭嘴角总是带着一抹笑。看上去倒是比云峰友善得多。
“不能自己想办法！我们抓了这么多战俘，过几天上面就来要人了呀！”
云一先的目光中充满了期待，云峰的目光中，则满是疑惑，不解，甚至有些恐慌。
眼前的，同样戴着圆框，碎裂了半边的眼镜，却又仿佛截然不同的另一个人。
站在门外的书记员宋学铭拿着本子连忙凑了过去：“指导员，怎么样了？国民党特务说啥了？”
一回头，云一先看到自己身后的墙上整整齐齐地贴着八个大字：“坦白从宽，抗拒从严”。
“那你是啥？中文说得已经不是好那么简单了，就是溜，字也都认识。一个中国人，穿成这样在这里，你还能是华侨不成？华侨也不该呆在荒山野岭呀，更何况这里还是战场。还有，跟你一起被俘的，一看可都是南方当兵的。全都说韩语，看着又都不是人民军的人。”
有些清瘦的脸庞沾满了土灰。
“你老看着我干嘛，有话还不赶紧说？”
……
“所以……”宋学铭蹙着眉头憋了半天，憋出一句：“我们抓了个高级的国民党特务？”
推开门，云峰一步步走了出去。
这是审讯室没跑了。
这是他与自己的爷爷，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的见面。
“你不是才说墨水快没了吗？回头我给你总结总结，也好省点墨水。”
“你是什么人？为什么会知道这么多？”
“咳咳咳……”云峰刚入口的水差点没呛出来：“你说什么？”
云一先吓得缩了一缩。
“他们说……说这里都找遍了，没找到‘这个世界虚假的地方’。”
稍稍沉默了一下，他只得硬着头皮说道：“我有话要说。”
“嗯。”
以至于他拼命地想要记住眼前的人，目不转睛。
云一先静静地望着。
云一先小心翼翼地望着云峰，目不转睛地。
审讯室里，云一先静静地坐着，咬着牙，呆呆地眨巴着眼睛。
剧烈的情绪波动之后，他在拼命地平复自己的心情。
“我只跟你们指导员说。”
云峰已经整个僵住了，呆呆地望着云一先。
“自己想办法！”
“我，我是您的孙子。”
那份窘迫，几乎已经肉眼可见了，眼眶中却依旧有着奕奕的神采。有一种掩不住的书生气。
面无表情地瞧着云一先，云峰伸手推了推眼镜，轻声说道：“你们现在被俘虏了。作为战俘，我们会保障你们的人身安全。你不需要太担心。我叫云峰，三连的指导员。这是我们的书记员宋学铭。我们两个负责审讯你。”
一旁的宋学铭“啪嗒”一声直接将本子合上了，调侃道：“早听说国民党反动派骨头软，但我实在没想到，那骨头能软成你这样。这还没开始问话呢，就开口叫爷爷了？那一会叫啥？叫祖宗吗？你这样对得起你们蒋委员长吗？”
在之前，爷爷对他来说是无比陌生的，只存在于奶奶的故事里。但无论如何，这就是令自己的奶奶魂牵梦绕的人。
不再是旧照片中凝固的影像，不再是遥远的奶奶口中的故事，也不是荒野中的孤魂，而是一个活生生的人。
云峰眉头都蹙成八字了，一脸错愕地瞧着云一先。
唯独一个胖子，被所有人晾在一边。
稍稍沉默了一会，云峰接着说道：“既然你认得墙上那八个字，那你，是选择坦白呢？还是抗拒呢？”
“他还说了很多我的事，没有一样错漏的。”
得，小本子又合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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