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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峰一下都怔住了。
粗糙的石壁，一盏煤油灯，一面摊开了的军事地图。
他回来了，可是他能干嘛呢？能让他们相信自己，离开这个世界吗？
在绝大多数时候，这场战斗对他们来说，除了绝望，还是绝望。但他们就是必须要将这样一场绝望的战争打下去，还不能输。
“你怎么又回来了？”
李招福的惨叫声接连不断，那是声嘶力竭的呼喊声，不断挣扎着。段宇兴加上另外一个战士才好不容易将他压住。
整个世界都仿佛沉浸在火光之中。
大概因为腿上有伤的关系，宋学铭如同被抽离了最后一丝力气一般，靠着门，缓缓地滑坐在地，一脸恍惚地盯着不远处的“手术台”。
云一先怔怔地望着自己的爷爷。
云一先依旧没有回答，只是跟着宋学铭一起呆呆地望着不断挣扎的李招福。
一个人的力量有多渺小，此时此刻，大概没有人比他们有更深的感悟了吧。
连云一先自己也不知道。
……
一颗炮弹从天而降，掀起惊天动地的沙石，又如同一阵狂风骤雨一般挥洒而下。
轰鸣声、爆炸声接连不断，整个洞窟都仿佛随时会坍塌一般，短短的时间里，抖落在云一先肩上的沙石已经是薄薄的一层。
“是！”
门前时不时地有志愿军战士飞奔而过，大多连看都没有看云一先一眼。
望见云一先，宋学铭似乎愣了一下。倒是云一先，连忙奔了上去。
站在一旁的马彪更是一脸的茫然，不明所以。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着。从外面传来的轰鸣声，坑道的颤动都有所减弱，直到渐渐淡去。
李招福看上去已经整个虚脱了，身上鲜血淋漓，连站都站不稳。宋学铭自己的脚上也受了伤，裤子破损了，露出一大块鲜红的皮肉。血还在流着。
在宋学铭一瘸一拐的带领下，云一先背着李招福一路穿越了大半个坑道工事，直到医务室。与他擦肩而过的志愿军战士们一个个都愣了，那一身黑色的风衣站在志愿军之中，异常地显眼。
一根木棍被塞到了李招福的嘴里，让他咬住。原本的嘶吼声变成了低吼。
马彪红着眼眶望着云峰，重重地喘息着。
战场上死人，再正常不过了。哪怕是与自己朝夕相处的人。
翻滚的热浪之中，任何一项，只要被擦到边，基本就是直接丧失战斗力的结果。地表之上，已经没有任何地方是安全的了。然而他们却依旧必须穿梭其中，不断交替掩护着开火，用那零星的，渺小得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的枪声向美军证明着自己的存在。
“你不回去我就打断你的腿抬回去！”
还没等云一先反应过来，狗杂已经拽着他往回走了。
云一先微微睁大了眼睛，一脸的错愕。
所谓的绷带，其实就是志愿军自己穿在里面的衬衣撕成的，接了长长的一串，就挂在门边。
侧过身，马彪将手中的望远镜递给了云峰。
……
一旁的马彪也好不容易从炮击的震荡中缓过劲来，不断地吐着口水，转身趴在战壕边上拿起望远镜朝着远处看。
“这边！”
战线属于他们的这边，是探照灯、照明弹、炮弹、航空炸弹，将整个阵地映得如同白昼一般。阵地的那边，则是黑漆漆一片，只剩下黑暗中一道道清晰无比的弹道。
轰鸣，枪林弹雨，火光中，云一先被护着，浑浑噩噩地前行，浑浑噩噩地回头，浑浑噩噩地张望。
侧过脸，云峰看到狗杂冒着炮火，躬着身子，沿着蜿蜒的战壕朝这里走来。身后还紧紧跟着一个云一先。
忽然间，一枚炮弹落在了不远处，云峰几乎条件反射地把云一先扑倒。
段宇兴缓缓地侧过脸去。
“要，怎么帮忙？”
回应他们的是一轮猛烈的机枪扫射，打飞的沙石铺天盖地，洒在身上，就好像要将他们直接活埋了一般。
一个志愿军的加强连顶一个美军师是什么概念，每一个人都清楚，只不过没有人愿意去讨论罢了。
还没等狗杂把话说完，云峰已经伸手拨开了狗杂，瞪大了眼睛注视着站在他身后的云一先。
“我不回去！”
“重装备应该还没来得及往上运……这是大口径的重炮，从纵深打过来的。”
“我们的任务就是打赢这场战，让我们后代的命，也跟他们一样值钱。能跟他们站在同一起跑线上。”
这是美军火力覆盖不到的地方，然而，精神的威压却是无处不在的。
“重武器是没运上来，但这来的……有一个师吧？”
短暂的沉默之后，连长开口轻声说道：“知道了。让三排一班班长暂代三排长之职。”
夜色下，几盏探照灯在数公里外的山巅上竖起，朝着阵地来回扫射着。巨大的光圈形成了明确的航空标识。
大批的美军战机飞过，航空炸弹宣泄而下。
下一刻，下方的阵地已经在轰鸣声中变成了一片火海。
“招福！坚持住！坚持住坚持住坚持住！”
在他的身后，云峰依旧忙于观测敌军的动向。这是他现在最重要的任务。
开国第一战，整个民族铆足了劲的一场战争，没有回头的路，因为，谁也输不起。
医务室里的每个人依旧绷紧了神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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