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冉冉的胳膊上已经有一片青色，是昨天父亲捏出来的淤青。
扑在大雁的身上，她感觉到自己的腰也在疼，那是慢慢蔓延开的。其实今天总是在疼的，但是现在就特别委屈，眼泪不停流下来。冉冉的鼻子酸酸的，眼睛里好像装了一个水囊有落不完的泪。
无论是爸爸还是妈妈都说是她的错，冉冉认错了，却不妨碍她也受伤了。
伤在她身上，所以心也会疼。
所以甜甜的红枣糕明明让冉冉感受到快乐幸福，她更是想起了自己的自私。明明能吃到红枣糕这样幸福的食物，却还要开口借那样一笔钱。
纪冉冉不知道是家没有给她安全感，以至于她需要积蓄傍身。规划的离开并不是因为对外在的繁华期待，而是对脚下这片土地的不留恋。
土地是没有感情的，纪冉冉想要脱离的不是这片土地，而是这片土地上厚重到她未曾看清的规则。纪冉冉从未进行过这方面的沉思，比起不清楚“借钱是错”具体的缘由，更不清楚自己的委屈的缘由。
她知道自己的哭泣因为委屈，又否认着自己的委屈。
单单遇到相互矛盾的思绪，就快要将纪冉冉打到：“我害怕的不是不能够念高中。”
是在愁，是否能够实现大学梦。
“我不是不够聪明的，不是知青姐姐嘴里的天才。”纪冉冉是真的害怕，“等念了高中我要全身心投入到学习中去，用百分百的精力全力以赴。到时候完全是入不敷出……”
纪冉冉不停解释，自己明明存到了学费却要借钱的缘故。
“爸爸多给我的零花钱我一分钱都没有给自己花，全部花在弟弟身上。”
楼鸣岩听出来冉冉想要证明自己，在他的眼里冉冉自然是很好的姑娘，借钱这件事在楼鸣岩这里也不是冉冉做错了。
让太阳一样的冉冉这样委屈难过，那些大人都是坏蛋。
冉冉懂事而且勤快，从小就在给家里头减轻负担，不仅如此冉冉还很聪明，在其他同龄人再勤快也只能挣点草药钱的时候，冉冉就靠着跟大队里的知青换资源，为部分知青跑腿攒到了口粮。
冉冉简直不要太厉害。
冉冉不应该是现在这样难过的。
楼鸣岩感受到愤怒，怎么可以让这样快乐的人难过。
他们都不会心疼的吗？
像今天他们会一起做肉包子吃，冉冉会为她自己能挣到猪肉的钱高兴，吃上肉包子冉冉有两样快乐，一是满足了口腹之欲，二是为自己挣到钱的本事。
冉冉是很容易满足，很需要夸奖的。
楼鸣岩不会去打架冉冉的自信，从来很捧冉冉的场，在家里头纪冉冉是大姐，不管她几岁弟弟总是要比她小的。
作为姐姐，是要照顾弟弟的，哪怕她自己也只是个小孩。
攒了一年的学杂费就让冉冉这样纠结难过，这跟自私差太远了。这几十块钱保障纪冉冉念完高中都难，更别说碰见什么意外。
有备无患，又没有伤害到旁人，有什么错？
纪冉冉太知道饿肚子的味道，也晓得饿死鬼的样子是多丑，也记得她看向小姑鸡蛋糕的时候，奶奶骂饿死鬼投胎。
王溪的嘴巴厉害得很，随便说出口的话不一定是有心的，奶奶是她的长辈，她不能因为被说俩句就讨厌起长辈。况且饿死鬼的模样的确挺惹人嫌的，只是那时候的她年纪太小，还不知道自己那样子有多丢人。
最后一次被这样说的时候，是她七岁那年，之后就很安安分分不去窥视小姑的吃食。每次看见小姑吃好吃的，就转身就走要是走不掉那也默默低头。
一开始用鸡蛋跟知青换东西的时候，纪冉冉根本不能够让食物过夜。
得到的糖果她要当天吃掉，糕点也是。
除非是不能直接下肚的票，她能够留下来。
大队里就那样几个知青，纪冉冉虽然很乐意帮他们忙，他们身上能够给纪冉冉的东西也是有限的，只够纪冉冉将自己喂饱一点，少饿一点肚子。
纪冉冉害怕自己无法离开柳树沟。
书本为她编织了梦幻的可能，在有可能的时候，纪冉冉并不想放弃。父亲的指责直接给纪冉冉带来的难过，不如他不同意她继续念书的后怕来得多。
不应该的，困难不应该来得这样早。
纪冉冉将手帕垫在大雁肩上，哭累了静静趴一下。
楼鸣岩也不出声，保持着一个姿势。
他们认识这样久，头一次冉冉哭得这样难过。一想到姜月明还打了她，楼鸣岩就觉得自己应该做些什么。冉冉手臂上的伤不是被树枝打出来的，她怎么那样多的伤。
楼鸣岩认可的朋友只有纪冉冉一个，他是冉冉最好的朋友，冉冉有好吃的会念到他，其实最初是因为他这个地方方便。跟其他人有距离，而他又是一个人住，不会有别的人打扰。
男孩的手撑在地面上撑起他被女孩抱住的高度。
楼鸣岩身上有许多优点，长得好看、心地善良、讲义气……
这些都不是纪冉冉在楼鸣岩身上下功夫的缘由。
最吸引纪冉冉的还是楼鸣岩这里可以开灶还不被旁人知道。
她在家里面吃点什么都是要被看见的，纪家人眼睛真多，哪里都有。没有眼睛也是有鼻子的，她要在家里偷偷吃上点什么实惠的吃食，基本没可能。
若是能够跟楼鸣岩成为好朋友，就只要跟楼鸣岩分享就好，况且楼鸣岩本来就听她的话，真的是最好不过的人选。
她一说他们是好朋友。
大雁就接纳了。
同意她在他家里头烧菜。
纪冉冉跟楼鸣岩成为好朋友，是从她开口的第一句定义开始——
我们是好朋友。
“其实我也不确定自己能不能上大学……”
冉冉的心依旧没有平静下来。
在大雁面前袒露了她的不自信。
“我不应该用大学为借口不把钱拿出来的……”
“冉冉这样聪明，未雨绸缪，这对你来说很重要，但是对其他人来说那三十几块钱不影响两三年的人生。”
冉冉抬起头，大雁觉得她是未雨绸缪，他的眼睛里也没有对她的失望。
大雁不认为她是自私的。
没有因为她透露出来的不自信看不起她。
冉冉揉了揉楼鸣岩的脑袋：“好吧，但是你要是需要钱我会借你哦，我才不是一毛不拔的葛朗台，我是居安思危、未雨绸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