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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斯也在周围看着，眼前的扶苏公子让他有些陌生，他和朝堂上的扶苏公子仿佛是两个人，朝堂上的那个人没有什么存在感，若不是赵高说这些不亚于秦王的批复都是扶苏做的，那他平日里肯定藏拙了。
周边的庄户都在认真看着授粉的具体操作，等第一轮授粉结束，韩冲便命人在田边开始详细讲解三种授粉方式的详细步骤，优先讲给亭长、里长，以及村里懂种植的农户。
由他们回去将方法再教给农户，虽然曲折了点，但只要学得七七八八，也能将方法传播开来。
李斯耐心地等韩冲忙活完地里的活，听他耐心解答农户的问题，甚至有农户想要拉着韩冲去自家地里手把手教学，韩冲哭笑不得，手下的内侍便上前将他围起来保护了。
“小麦抽穗后进入花期，花期约莫有三到五日，只要在开花后两三日内完成授粉，便可提高小麦的产量，这里是试验田，到时候收获的时候我还会再来一次，也请乡亲们到时候一起来见证。”
农户听到这个消息十分兴奋，韩冲继续说道：“此法名为授粉，已经教会了你们的亭长、里长以及种庄稼的好手，待会去后由他们开讲解具体操作，若有藏私不教的，随时可告官。”
诸位亭长、里长摸了摸鼻子，有提高粮食产量的方法，他们也都不敢藏私啊，这可是关乎秦人活计的头等大事。
这两年韩冲针对农业提了不少建议，从完善耕种时令到改善土壤，从良种耕种到泡水促芽，现如今又提出授粉这个方法，前面的方法都奏效了，这个方法的反对声音就更少了。
况且朝堂上许多人对韩冲的看法仅停留在折腾田地上，哪还有半分弄权的样子？
韩冲被内侍提醒，太史李斯来了，韩冲看了他一眼，解答完农户的问题便让人替代自己，他去找李斯了。
“见过公子。”李斯笑意盈盈，韩冲干农活，额头都冒汗了，身边的内侍想要替他擦汗，被他拿过葛巾随意擦了擦扔了回去。
“李太史是从宫里出来的？可是有什么事？”
李斯呵呵一笑，说道：“李斯听闻公子在城外弄了个试验田，想着最近无事干，便不请自来了。”
韩冲不置可否，他接过内侍递过来的水杯，几口喝完一大杯水。
“李斯早年在楚国，见识过百姓为了一斗米争得头破血流，云梦泽虽是鱼米之乡，可吃不饱饭的人大有所在，楚国贵族众多，每日倒掉的吃食不计其数，却从来没有想过要为还在温饱中挣扎的百姓做些什么。”
韩冲叹了口气，“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说的大概就是此种情况罢。”
李斯被他这句总结震撼到，良久才找回自己的声音：“公子为何会从田律开始，改善秦国的农耕情况？”
身为政客，他能够给秦王画饼一统六国，自然也能看清韩冲接管刑狱的目的就是为了做成这件事。
可是为什么呢？
身为帝王之子，未来有可能继承帝国，再不济也是衣食无忧，既如此便不必如此讨好农户。
“百姓是秦国的根基。太史莫要小瞧了平民百姓，觉得他们除了让人悲悯又让人生恨，他们的愿望很简单，吃饱喝足便就可以了。秦国没有楚国地理条件好，到处都是水资源，只能通过自己的力量去改善环境、优化种植方法来提升产量。”
“前几日陇西郡、北地郡、上郡这三个地方都上报旱灾情况，三十万大军在与赵国开战，若是粮草供应不上，一切都难以预料了。”
李斯沉默，在心中细细思虑过韩冲的话，最后只说道：“那公子就真的无欲无求么？”
韩冲哈哈大笑起来，“我又不是仙人，又怎么无欲无求？”
他看向不远处讨论得热火朝天的人群，感慨道：“在有些人看来，平民百姓如蝼蚁般朝生暮死，但他们何尝不是在努力过自己的一生？我不过出身好一些，投了个好胎，接触到寻常人接触不到的知识，难道就高人一等吗？”
李斯也沉默，他出身不高不低，一路通过自己的谋划和机智才来到秦王身边，为秦王建言献策，当年写《谏逐客书》又何尝不是一场豪赌？
若是换个君王，恐怕就是另一个下场了。
李斯几乎在这一刻就确定了一件事，他朝韩冲行礼，说道：“李斯受教了。”
韩冲不知道李斯又悟到了什么，等他回宫以后才发现，王绾和冯劫知晓了后在秦王面前争吵了起来，王绾自然不同意秦王如此做，冯劫却认为韩冲处理政事的方式已经相对成熟，可以为秦王分忧。
两人吵得难分胜负，秦王不知出于什么考虑，竟然将政务都推给韩冲，自己去歇息了。
被迫加班的韩冲心情不甚美妙，他每日都夜深才能歇息，第二日又要早起去议政，秦王乐得自在，王绾和冯劫之间的关系越发糟糕。
倒霉的只有韩冲，每日都是熬夜加班，他都要怀疑自己长不高了。
所幸秦王只是偶尔耍耍脾气，等王绾没啥话可说又自己接过政务继续加班干活，韩冲顿时松了口气。
小麦花期十分短暂，三五日便过去了，许多庄户用震枝法根本弄不完自家庄稼，只好将授粉了的地头做好标记，看看收成是否有提高。
韩冲也命人守麦田，从抽穗开花到成熟，不过是大半个月的时间，等待再来的时候，便是金秋色的麦浪乘着风迎面而来。
看到眼前丰收的景象，韩冲心里暗自松了口气，随即下令：“收割！”
奴隶们弯腰开始收割麦子，周围的庄户越来越多，他们的庄稼没有韩冲种的长势好，麦子还要过几天才能成熟，看着眼前金色的麦浪，一个个眼睛都看得发直。
这饱满的麦穗、诱人的麦香让人莫名心安，又莫名激动。
这么沉甸甸的麦穗，他们还是第一次见，若是自家地里也结出如此丰硕的麦穗，这不得笑死！